府里就是乱成了粥,也无人敢去扰年过古稀的老侯爷。
连锦华只顾指着秦娉苓的鼻子狂骂不止,什么害人精,狐狸精,扫把星,张口就来。
合着不是人,就对了。
佑大的侯府,能主事的竟然就只有蒋清歌这个小妾。
最近的医生,远在宫里的御医都被请了来。
趁着御医诊脉,蒋清歌待在屋外,忍不住抹了抹泪,一手抚在已经显怀的腹部上,转头问秦娉苓,“郡主,能否见告妾身,小侯爷到底是怎么了?”
秦娉苓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只含糊地回了一句,“应该没什么大碍,一会儿你家小侯爷醒来了,你自己亲自问他吧!”
话落,她又将手里端着的圣水递了已往,“圣水,刚做出来的,很新鲜,你知道怎么用吧?小侯爷醒了的话,让他趁热喝!”
蒋清歌心下大惊,连忙伸出双手,极为敬重地接过圣水,连声致谢。
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小侯爷可是碰到了什么不洁净的工具?”
“这倒没有,以防万一吧!”
秦娉苓微一颔首,转身离开。
连砚川住的院子叫清霁院,她正纳闷着,一个武将怎么取了这么个文雅的名字,但自主卧走出,便望见一座水榭立于院子右方。
现在,雾雨蒙蒙,清风掠面。
荷池曲径,小桥流水,别有洞天。
一人,负手立于水榭亭台,风吹动衣袂,端得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这里不是连砚川幻梦中,四人打麻将的地方吗?
秦娉苓微微一笑,走近前去,轻唤道,“元珩?”
闻声,元珩转过身来,撩眼看向秦娉苓,神色怏怏的,目光淡淡的,似蕴着一层薄薄的水光。
这是什么心情?
像是困极了,又像是没睡醒?
秦娉苓暗自咋舌,她以为元珩立在此地,是计划讥笑连砚川一番的,没想到,竟然独自躲在这里哭鼻子?
“唉……”
叹息声悠长绵软,深藏无能为力之感。
元珩徐徐坐在了石椅上,再次叹息,“他怎么样了?”
“医生正看着,你呢?你怎么了?”秦娉苓坐到了元珩的身旁。
“原来邱灵和袁善钦都可以不用死的!因为我的疏忽,照旧因为我太过自负?”
第一次,元珩开始怀疑自己。
他做事果敢,从不心慈手软,到底是什么影响了他?
思及此,他眉眼一挑,望向她。
亭台下,水波潋滟,映衬着她那双盈盈的眸子,更是透出瑶琰一般的色泽。
看得久了,能抓人心,像有人拿着鸡毛不停地挠着心头的软肉,痒痒的。
他再次叹息,哀怨地别开眼,眉头紧锁。
这副模样,看起来认真是受了不小的攻击,秦娉苓一时如临大敌,觉得自己应该要做些什么了。
开解水神殿下,无尚好事!
“不!”她起身,转到了元珩的面前,蹲下身,直视着他,“你做得够多了,袁善钦和邱灵的命格是捆在一起的,同生同死,你也不能逆天而为。”
“是吗?”元珩苦笑,“确实!不能逆天而为!”
语毕,像是想到了什么格外令人悔不妥初的事情,他攥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嘎嘎响。
“你别太惆怅了,袁善钦的死,不会算到你头上的。你不会受天谴的!”秦娉苓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摊开,又拿出自己随身带的金疮药,淋到了他掌心的伤口上。
顺手自衣摆处撕扯下一块小布条,包扎的时候,她不禁疑惑地问道,“护体神功已经还给你了,为何你的伤口却好不了?”
“我与你怎会一样?”
秦娉苓的手倏然一滞,淡淡地“哦”了一声。
是啊,他是神,她是人......
不,她只是一抹没有轮回的魂。
怎会一样?
轻轻地放下已经包扎好的手,秦娉苓想要绽出一抹笑,但厥后发现唇角太沉,实在笑不太出来。
“你刚刚是不是哭了?”
“谁哭了?”元珩大惊,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笑道,“我生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哭!”
“呵~”秦娉苓冷笑。
“元年老!”
远处疾步走来一抹俏丽的身影,一蹦一跳的。
秦娉苓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个骂了她一整夜狐狸精的连锦华嘛?
她眉眼一沉,她看连锦华现在更像个狐狸精。
连锦华近前来,先了白了秦娉苓一眼,转头看向元珩时,瞥见他手上扎着的布条,惊声道,“元年老你也受伤了?”
“小伤,无妨。”元珩礼貌地笑了笑,将手负在了身后。
“元年老,你别跟我客气,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你受一点伤,我都要好好替你上上药的,怎么如此简陋地包扎呢?”
说着,连锦华又白了秦娉苓一眼,上前扯了扯元珩的衣袖,嗔道,“元年老,我贵寓有最好的金疮药,你跟我来吧!”
元珩避开,拒绝的话正要脱口而出,就见秦娉苓冷静脸,一掌将连锦华的手,从他的衣袖上给拍掉了。
“啪”地一声响,连锦华“哎呦”叫着,低头一看,白皙的手掌猛地就被拍红了。
可见,力道之大。
“秦娉苓!”
“连女人,请自重!”
“我不及你万分之一!”连锦华怒斥。
“连女人学我?那刚刚你骂我的那些话,要不要我重复骂一遍给你听?”
“你!”连锦华词穷,冷哼一声,“你待在这儿不想回去,可不就是想等我哥醒来吗?我哥醒了,你怎么不去看他呀?”
“连砚川醒了?太好了!我们都放心了!”秦娉苓略松一口气,放下了心头大石,携着元珩转身就走。
“天色已晚,我们就不叨扰了,跟你哥说一声,我们走了啊!”
“……”
屋内,御医施针之后,连砚川悠然转醒,睁开了一双涣散的眼睛。
“小侯爷,因是受到撞击,伤及头部及肺腑,幸而身体强健,我且开些药,将养些时日便会好了……”御医挽着袖口,轻声对一旁的蒋清歌嘱咐道。
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就见连砚川顶着一头银针,自床上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