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祸福

　　豆大雨点砸落地面，泥浆四溅。

　　韩婆河的河岸边，禁军与炽炼军正全力施救。

　　灾民们被冲垮了衡宇，有的亲人被冲进了漩涡之中，哭喊之声震天动地。

　　祁溶负手立于雨中，神情肃杀，月白劲装已被雨水浸透。

　　堤坝被人为的恶意凿穿，堤坝之下早已是洪水翻腾，衡宇漂浮。

　　风逸撑一把白色油纸伞，举过祁溶头顶。

　　祁溶用手一挡：“黎民正逢危难，本宫岂能在此时独善其身？”

　　风逸收起伞，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十一个县便有十一个堰口，韩婆河口若是堵不住，其余十个便更堵不住。”

　　祁溶目光沉痛，也扛起了一包沙袋，准备与将士们一道堵住决口。

　　正在此时，一顶青布小轿幽幽行至堤坝之上。

　　轿夫掀帘，一个瘦小的玄色身影走出来。

　　祁溶看到来者，便扔了沙袋，举着白纸伞，朝那人走去。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的声音又低又磁，显是强压火气。

　　“苏门、丁冲、玦口三县已被淹没，接着即是更下游的县份，一个都逃不了。”

　　她皱了皱眉，双手拢于袖中，阴鸷地说：“与其任由洪水淹没十一个县，不如现在就分流，将洪水全部引至介淮，只淹四个县。赈灾粮食也能集中划拨。”

　　“你也这么想？”

　　祁溶将手中的白纸伞朝江锁的偏向倾去，自己仍旧淋在雨中。

　　江锁望着在岸边哭嚎的灾民，面无心情地说：“咱家怎么想不重要，要害是殿下要实时决策才是。”

　　祁溶顺着她的目光，转头看向灾民：“本宫如何向介淮县的黎民交接？”

　　江锁答道：“将士抗洪，军中死了人，便有了交接。”

　　祁溶看着江锁，瞳孔微颤。

　　江锁垂眸说：“殿下再迟疑，各人就都不要活了。”

　　大雨瓢泼，那一黑一白、一高一矮的身影伫立在雨中，神色肃杀，犹似一对索人性命的黑白无常。

　　“你站好。”

　　祁溶将手中白纸伞交到江锁手中，便冲进了雨里。

　　在祁溶的调治下，炽炼军和禁军的众将士绑好了沙袋，跳进洪水中。

　　逆流而上。

　　将士们准备结成人墙，以身体去堵决口。

　　“兄弟们的名字都记下了吗？”祁溶在大雨中问道。

　　“回禀殿下，全都记下了。”风逸答道。

　　“若有不测，要重恤他们的家人。”祁溶沉声道。

　　又是一声惊雷横劈而至。

　　暴雨连成了线，铺天盖地从天上倾泻下来。

　　江锁预感甚为不妙：顾金吾要在此时趁乱谋害太子，他说他骑马先至，现下人呢？为何连锦衣卫的人影都未曾泛起？

　　正在此时，隆隆之声由远及近而至。

　　风逸在堤坝上大叫道：“全军撤离！白晏河上游决堤了！”

　　江锁心下一沉：顾金吾先行一步去了白晏河上游，率锦衣卫凿穿了白晏河河堤，两河同时决堤，要的就是将祁溶连同炽炼军、禁军一起淹没在洪水之中！

　　滔滔洪水如巨兽张着血盆大嘴一般汹涌而至。

　　所到之处皆被拍出巨浪。

　　此时，祁溶正站于堤坝之上，来不及退却，已被滔天巨浪卷进了洪水之中。

　　风逸尚未呼叫作声，只见一个瘦小的黑影迅疾如电，跳进了洪水中。

　　杂乱中，江锁抓住了祁溶的手。

　　金蛇惑心逆流窜出，蛇头紧紧卷住了一根粗壮的树干，蛇尾死死勒住江锁的手腕。

　　二人犹如浮萍，在洪水中上下沉浮。

　　禁军与炽炼军霎时间炸开了锅：“救殿下！太子殿下落水了！”

　　“江……锁……你放手！”

　　祁溶被洪水冲得睁不开眼，呛了好几口水，粗喘道：“你自己先上岸！拉着我……会……没命的！”

　　“你给咱家闭嘴！”

　　江锁怒吼，手却握得更紧了：“祁辰光，你若是敢死，咱家、咱家——”

　　洪水一浪高过一浪，窒息之感，蔓延全身。

　　金蛇惑心也快支撑不住。

　　就在此时，那粗壮的树干“咔嚓”一声轻响，突然从中间裂开！

　　二人一蛇瞬间消失在了滔天洪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