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险些没有人能感受到。
可是今晚显然差异。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已往,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转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门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基础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元……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事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屋子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急躁地翻了一个身。没了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似乎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突然觉得有什么差池。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发作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其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心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其时任楠说,他从小就经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黑暗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险些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受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起身伸手一拉窗帘,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都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线,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屋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外气来。
“电力肩负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部署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有是有,但只供应楼道灯一类的必须设施。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不是有消防梯吗?”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
任楠语气依然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似乎……他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排泄了似的……
黑黑暗,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似乎对她半夜醒来转身就跑,绝不受惊?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忏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受了吧?不外你照旧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或许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哆嗦。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突然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颔首。“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压压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似乎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悄悄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陪同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刚刚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都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映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凭据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凡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几多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月朔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很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照旧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工具?为什么要吃我?另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时机;林三酒借着喊话的时光,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虽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外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的普通人可纷歧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市进化出差异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照旧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照旧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恼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黑暗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基础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时机;影子已经急速袭了下来,她忙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抛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线躲了一下,却照旧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险些缩成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昏暗里,他咬上了林三酒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