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命定 (2)

　　太阳越升越高，亚当急急遽地行在路上。

　　阿卡迪亚阵势高，太阳也格外烈。更况且魔之塔外，连一棵树都没有，裸露的岩石露在地表，就像是被蝗虫啃噬地一干二净。

　　亚当赤裸裸地袒露在太阳底下，铠甲和长剑都晒得滚烫。汗从从他的脸颊流下来，但是，他依然走得很快。

　　魔之塔终于遥遥地泛起在他视野的尽头。

　　突然，天色猛得暗了下来，毫无征兆。接着，眼前视野霹雳闪过，惊雷隆隆，冰雨从天而降，浇了他一头一脸。

　　瞬间他的衣物就全湿了。严寒渗透了他的每个毛孔。骤然的冷雨甚至让他的剑因为受冷冒出了滋滋的白烟。

　　不详的预感在他的心中升起，亚当不禁加速了脚步。

　　***

　　黑暗。全部都是黑暗。

　　眼睛上面蒙着柔滑的布，但就算是没有这层障碍，睁大眼睛看到的，也只会是一片黑暗。

　　因为视野受限，触觉和嗅觉就会格外地清晰。那滑腻带着颗粒感的触手在她的身上滑动，她的脚也踏在柔软粘腻的皮肤上，带起毛骨悚然的水声。

　　强烈的异香弥漫在空间之中。

　　接着，她听到声音。

　　不属于人类的声音，让她的耳朵阵阵疼痛。

　　——祂在兴奋。祂很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莉莉丝立刻就在这非人的声音中感受到了他的情绪。

　　莉莉丝耳朵痛得让她想要蜷缩起来，却被触手牢牢地控制住，脚腕上的铃铛在她的行动中疯狂作响。

　　身上的触手徐徐变得干涩、干枯，但是，很快就会有新的触手替补上来，无穷无尽地将她缠绕。

　　莉莉丝的手指在已经粘在身上的衣物间摸索。她终于找到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玻璃器皿，两端泛起尖尖的形状，若是不留心，便很容易受伤。

　　莉莉丝咬紧嘴唇，盘算着触手更替的纪律。趁着缠绕胳膊的触手再次松懈之时，她握紧玻璃尖瓶，狠狠地扎了下去——

　　一声难以理解、又不属于这个世间语言的凄厉哀嚎连续地响彻整个空间。

　　莉莉丝的耳朵流出血来。恐惧——无以名状的恐惧，降落在她的全身心。

　　这尖瓶之中，承载着桃瑞丝的血。这圣血一旦进入到祂的身体，就像是活过来一样，化成一道金色的光茫，在祂的身体中裂开。

　　祂痛苦地挥舞着触手，无数金色的裂缝在祂的身上闪耀着，就像干旱的大地上泛起道道龟裂的痕迹。

　　围绕着莉莉丝的触手终于松开，在痛苦中不停挥舞的触手的恶魔将莉莉丝抛开，在这个历程中，莉莉丝眼前的绸布也不经意地滑落了，怀中原来放着的绿宝石胸针，也被甩到不知名的地方。

　　莉莉丝终于用这双眼，看到了恶魔。

　　她只看了一眼。满身散发着光的恶魔。理智在瞬间空白，眼睛流出血河，脑海剧痛不止，视野迅速昏暗下去。

　　就在这时，眼睛和耳朵流出的血泪，滴到了祂的触手之上。

　　触手似乎停滞了片刻，接着，它们突然拥住莉莉丝，大理石大门开启，明亮的烛光洒入室内，莉莉丝被触手卷着，轻轻地送到了门外。

　　接着，大门关闭，夹断了未来及收回的触手，污黑的血液洒了一地，断裂的触手尤如在世一般，抽动了片刻，便一动不动地躺在莉莉丝脚下。

　　在大门之内，辉煌光耀的光茫之中，痛苦的恶魔即将迎来终结。

　　而此时，魔之塔外，风停雨息，阳光从外面射出塔内，将塔照得澄亮无比。

　　原本以为是封死的窗，竟然射入了外面的阳光。这光远比烛光越发璀璨，但是，双目淌血，失去视力的莉莉丝，眼前所有的，只是一片黑暗。

　　因此，她也不知道，就在这一刻，这座魔之塔内时钟的指针，都开始疯狂地走动起来。

　　束缚着恶魔的封印彻底消失了。

　　而莉莉丝脚腕上的铃铛，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化为了金色的粉末。

　　***

　　弥留的桃瑞丝，迎来了来客。

　　凯瑟琳和阿多尼斯望向从塔四面八方射入的天光，做为恶魔的人偶，他们能够感受到，焦点的力量开始流逝。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向桃瑞丝所在之处走去。

　　此时的桃瑞丝，倚在杂物室的珠宝上，双目神采奕奕，全身的毛孔却都在渗出血水。

　　当凯瑟琳和阿多尼斯推门而入时，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

　　无论现在他们做什么，恶魔灭亡的结局已不行制止。她完成了她的使用，自背负“圣血”出生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兢兢业业地在世，直到今日，终于如释重负。

　　不知道……莉莉丝怎么样了？

　　她要先走一步了，去陪伴凉子，另有被恶魔所残杀的同胞。

　　凯瑟琳和阿多尼斯憎恨地看向她——为什么恶魔创作的人偶，也会有人类的情感呢？

　　桃瑞丝模糊地想。

　　就在凯瑟琳的手指即将穿透她的心脏时——雪亮而尖锐的刀光闪过，凯瑟琳的五根手指被全部切断。

　　没有血液涌出来——究竟只是人偶。

　　而失去了恶魔力量的支撑，凯瑟琳的手指也无法再重新长出来。

　　她目光酷寒，纵使断指，也要继续杀戮，一个身影就在这时挡在了桃瑞丝的前面。

　　桃瑞丝不行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乌黑的异国风情的秀发，随着来者的行动，拂过桃瑞丝的脸颊。

　　是凉子。

　　——她还在世。

　　惊喜涌上了桃瑞丝的心头。

　　而凯瑟琳和阿多尼斯的恼怒，在这一刻到达了极点。

　　“鄙俚的人类。”

　　阿多尼斯的语调，是从未有过的厌恶。

　　他们甚至不再关注桃瑞丝，所有的杀意都投向了凉子。

　　“怎、怎么……”桃瑞丝呢喃作声，在惊喜事后，因惊讶而睁大的眼睛充满了疑惑、甚至另有……叛逆。“明明你被……”

　　你被恶魔杀死了啊。而正是因为这样，莉莉丝……莉莉丝才下了决心，一定要杀死恶魔。

　　桃瑞丝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萦绕在莉莉丝身上的异香，那次逢魔时刻恶魔的威胁……她知道的，莉莉丝与恶魔，一定有着不行分的关系。

　　所以，在预言中，莉莉丝的到来，会导致恶魔的死去。

　　但桃瑞丝一直都能看到，莉莉丝的挣扎。

　　而现在……若这一切，都只是骗局呢？

　　对了，莉莉丝，莉莉丝，现在在哪里？

　　凉子、阿多尼斯和凯瑟琳已经打了起来，桃瑞丝挣扎着站起来——她要找到莉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