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大智若愚

　　丽嫔的心情大起大落。

　　大起，是熙常在居然在皇上面前讲她的好话。

　　大落，是讲了不如不讲。

　　她忍了忍，没忍住：“皇上，臣妾有一言想说。”

　　看她真的快憋不住，谢知行便准了她说。

　　“秋狩臣妾不想待在宫里，臣妾也想去伴驾，熙常在……”丽嫔想说熙常在爱待哪待哪去，与她无关，两人既无来往也没过节，但她情商比云皎横跨一截，推测过圣心后，她扬起笑脸：“要是能够一起去秋狩的话，臣妾定会照顾好熙常在。说来，臣妾也很想有她作伴呢！”

　　她品出了天子十分想让熙常在伴驾，却又死要面子的心情——在绝大部份时候，后宫都没有绝对的敌人，虽然“天子”这个资源唯一无二，但“圣宠”可以分为许多份。只要秋狩能带上她，她和熙常在可以立刻情同姐妹。

　　她言语意思很明显，是要跟云皎组队。

　　明白过来魏嫔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她恨丽嫔能屈能伸，又羡慕她宫里有个得脸的能帮上忙。

　　“看来你和熙常在相处得不错。”谢知行说。

　　“熙常在的玉镯子就是臣妾送的呢，也称不上顶好的。”

　　丽嫔说不是顶好的是自谦的话。

　　嫔主子送脱手的晤面礼，自然不能太差，纵然不是她最常戴的，也是很拿得脱手的玉饰了，不自制的。

　　谢知行转目去看，云皎手上简直有一只玉镯，他颔首：“成色是差了点，熙常在还不离手的戴着，看来是和丽嫔很投缘？”

　　云皎：“这是臣妾全副身家里最好的镯子。”

　　不是很懂你们帝二代对首饰的评判尺度。

　　谢知行挑眉：“待伴驾有功，朕再赏你一整套的翡翠头面。”

　　燕赤早在昊天皇后和睿武帝那一代翻了倍的强盛，给子孙子女打下繁盛茂盛的基业，培养出了新帝对朝臣不惜于赏赐的性格——要人服务就得银两给够，银两不给够，臣子的心思就在挣钱而非服务上，那还干个屁的实事。人不怕有欲望，他能满足就行。

　　而至今，谢知行还没试探出云皎的欲求。

　　要说光是粉蒸肉，他是不信的。

　　云皎转头看向丽嫔，正想说她有丽嫔送的玉镯已心满意足，结果视线却移已往，就被丽嫔面带微笑的恳求目光顶了回来，似乎在无声说着——有话别带本宫，求求了。

　　见熙常在还要犹豫，魏嫔和许朱紫后槽牙都咬碎了。

　　还不允许等什么呢？

　　蹬鼻子上脸！

　　然而，天子看她照旧不允许，想了想说：“你记挂出行未便，那去时和回来你都待在朕的马车里，到了那边朕再给你部署帐蓬，熙常在你说可好？”

　　谢知行想，如果云皎再不允许，那可能仙女是真不爱出门了。

　　没想到云皎允许得很痛快。

　　痛快得他怀疑之前的数次回溯时光都是假的。

　　谢知行再视察了一下。

　　正好饭过三巡，瓜果呈上，许朱紫将一个又圆又大的橘子盛在瓷碟上放在云皎面前。

　　云皎礼貌道：“谢谢，我不是很喜欢吃橘子。”

　　过了会，雪芽上前将橘子剥好。

　　云皎惊喜：“谢谢，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橘子。”

　　……

　　谢知行突然不确定了起来。

　　也许，仙女是真的嫌弃出行条件欠好？

　　可他不知道仙女下凡打的是什么主意，在许多书生和精怪天仙发生情感的异志里，往往只要有一方说破实情，另一方就会黯然离去。谢知行不想引起她的疑心，欠幸亏位分晋得太快，惹前朝非议。

　　他想得许多，其他人却只觉得——

　　原来天子喜欢这副德性的？

　　有点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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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完膳后，谢知行没在咸福宫久留。

　　把仙女哄去伴驾秋狩后，他得回乾坤宫，另有折子要批。

　　魏嫔人都是模糊的，因为膝下有公主，纵然天子不再痛爱她，她也时常有面见圣颜的时机，因此也更了解天子的性情……先帝的儿子都很精彩，谢知行能从中脱颖而出付上了比弟弟们更刻苦的努力，所以在兄弟里头也是最不贪图享乐的一个，他既不爱躲懒，也不贪恋美色。待合心意的后妃有两分好，从不宠的过头，对熙常在的作派，以往是没有的，于是魏嫔看待熙常在亦多了两分谨慎。

　　“我想给两位嫔主子布菜，熙常在使唤起我来却一点不客气呢。”

　　许朱紫经历得少些，她想得也不够深，天子一走她就对着云皎阴阳怪气。

　　云皎：“你拦着我宫女了。”

　　“如果你不是故意的，那就是真不通人情了？”

　　云皎面露苦恼之色，并给出了一个许朱紫没想到的答案：

　　“人总不能为了人情，连御膳也不吃吧！”

　　许朱紫还想说些什么，被魏嫔冷冷的一句“走了”喝止，走时心不甘情不愿地再三转头。

　　目送两人离开咸福宫，丽嫔将云皎请到正殿。

　　“丽嫔姐姐……”

　　“别，我该管你叫姐，适才真是吓死我了。”丽嫔犹有余悸。

　　云皎说这不合规则，会被人说闲话的。

　　“那我们各论各的，你管我叫姐，我也管你叫姐。”

　　老实说，云皎也不明白天子对她的殷勤从何而来。满打满算她只侍寝了一回，既没展现出惊人的房中术，他也没说什么情话，因此皇上对她的随处照顾，充满谜团。

　　她这么想，也这么跟丽嫔说了。

　　丽嫔听罢不敢相信！

　　“皇上待你好得像跟你情定三生似的，而且我早听说皇上喜欢聪慧女子，你也不算。”

　　要说美貌，能获得丽字作封号的她相貌也是倾城级此外，所以丽嫔觉得皇上并非会被迷色所惑的人。

　　云皎差异意：“我只是聪慧得不太明显，大智若愚呢。”

　　那丽嫔宁愿相信她艳压全后宫。

　　“你之前竟没问过？”

　　“我以为皇上第二天就该把我忘了，原也不是重要的事。”

　　这辈子能拥有康健身躯，云皎已经很知足，不计划把时间浪费在人生的四大无用疑问——他爱我吗？有多爱？为什么爱？到底爱我哪里？

　　男人对她好她受着，对她欠好她躲着。

　　不抗拒，不主动，最重要的是，不卖力。

　　“下回你再见到皇上，问问他？看皇上今日这般待你，想必你直接问了他也不会不悦。”

　　看在丽嫔送的玉镯份上，云皎允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