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他们身后的武柔和晋阳公主都听到了太子的话,晋阳公主惆怅地看了武柔一眼,也不说话了。
武柔心中觉得憋闷,思索了一番,扬声说道:
“太子殿下,您照旧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即即是不完美了又怎么样?您是太子,以后又是天子,站在人间至高位置之上,还要看别人眼色?岂不是白费了这番尊荣和权利?”
太子惊讶于武柔这一番气势,他惊奇地扭过头看了她一眼。
一直以来,这个武秀士在他眼里都是一个柔美灵巧的形象,除了一直照顾晋阳公主之外,他对她没什么特此外印象。
他又上下审察了武柔一眼,似乎头一次认识她一样,然后就收回了目光,轻声说道:
“你不懂……权利,是一座由人聚集的浮屠塔,站在塔尖的人,必须由千千万万的人支持,没有了他们的支持,说从塔尖上掉下来就掉下来了。”
他顿了顿又说:
“我敬佩你的激情,可是许多事情,不是以自己的激情万丈,就可以改变的。”
武柔微微歪了歪头,说:
“可是殿下现在的问题,不是无人支持,而是怕无人支持,陛下一小我私家的支持可抵千万,再加上晋王,另有一直追随殿下的那些朝臣,你完全可以不将这担忧放在心上。
若我是殿下,谁若是再看我的脚,觉得我不配位,我就将他的眼睛挖出来,让他难受,而不是让我自己难受!”
太子身子震了一下,拉着缰绳站住了,晋王侧过脸来,不赞同地盯着武柔看,清隽的眉眼皱了皱,说道:
“太子身份特殊,若是凭据你说得那样做,岂不是会被人诟病成性情残暴?这是一件何等严重的事情,你知道吗?”
武柔不甘示弱,回嘴道:
“陛下都说过了,一味的仁慈不是好事。既然是阻挡太子的人,那就是敌人,是反贼,残暴一点儿怎么了?
再者,我也只是举个例子,劝太子殿下不要伤感自责而已,他又没犯什么错,只是得了一场病而已,怎么还要看人眼色?……让别人难受,也总好过他让自己难受吧?”
晋王看向了太子,见太子陷入了沉思之中,刚刚那阴郁的气质消散了许多,眸子中有了些许猛烈的灼烁。他便不说话了。
对,只要他不再自责感伤,比什么都强。
武柔最后的这句话,迎合了他希望太子好的迫切,无比戳中了他。
“你说我说得对差池?”武柔问晋阳公主。
晋阳公主举起手来拍了拍,说道:
“说得对,横竖我觉得提气,太子哥哥兴奋最重要。”
晋王李善有些无语,用奇怪的眼神又看了武柔一眼,心想怎么连犀子都受了她的影响?
……
……
狩猎时间到了的时候,太子的伴读们都回来了,各人在回程的必经之路上碰到了一起。
太子与他们有说有笑地,讨论着打来的猎物,听着他们说狩猎的经过。
这个时候,魏王带着他的人过来了。
魏王一向重文,骑射不佳,再说他这个身材,以前也是四处溜达看风物的水平。
此时他带着人,从后头赶了上来,身后的随从侍卫的马背上,背了几只小型猎物,另有几只野猪。
他用那双胖成缝的眼睛,一路上审察着太子的伴读队伍过来,到了太子跟前之后,笑着问:
“年老,收成怎么样?”
太子用马鞭指了指身后,说:
“你不是看到了么,就这些。”
“我是问年老你自己打了几多?”魏王李泰直勾勾地看着太子,似有欺压之意。
刚刚还热烈的气氛,一下子变得酷寒起来。
太子咬了咬腮帮子,瘦出下颌骨的皮肉鼓了一下,似是在吞咽什么痛苦似的,他转过头来,也同样用直勾勾的眼神望着他,嗤笑了一声,说:
“我一个没有,你呢?”
魏王的眸光晃了晃,似乎感受太子哪里纷歧样了,他心虚了一瞬,但是马上就又兴起了勇气,说:
“我也没有……”
他故意用轻蔑又讥笑的语气补了一句:
“可我一直都是这样啊,从前太子殿下还总是讥笑我,说我四肢不勤,教育我要多习武,多练练骑射。但是你看你现在,还不是跟我一样?”
这句话有多扎心,即即是旁听的人都感受到了恼怒。
他说罢就走了,驱赶着马走在了太子的前头,晋阳公主冲着他的背影大叫道:
“四哥哥你这是什么话?!太子哥哥什么时候讥笑你了?!”
魏王李泰没有转头,也有可能他那身子太胖了,坐在马背上转不外来,远远地说:
“嘲没讥笑他心里知道。”
随着太子的几个伴读也都黑了脸,其中一个是户部尚书的嫡子,他看了一眼晋王,又对着太子说道:
“殿下……这一段时间,陛下将魏王殿下留在武德殿,他又不是像晋王殿下一样没成年,都已经立室有府邸了,却总是留在宫里,住在陛下的身边。别人会怎么想,魏王他自己怎么想?
……我看他想得多了,想他从前在您跟前是什么态度,现在又是什么态度?!”
太子阴冷静脸没吭声。
晋王在一旁连忙解释道:
“父皇没想那么多,他喜欢那册《括地志》,经常有些疑问要问两句,所以才将四哥留在了宫里。过一段时间,他将《括地志》差不多翻完了,肯定就让四哥回去了。”
“陛下时常不会想太多,但是挡不住旁人想得多啊!”户部尚书的嫡子说着扭过头,对着身后的人群喊道:
“魏叔玉!你觉得呢?”
武柔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已往,见人群中间有一个不起眼的少年举起手,示意自己在。
他跟晋王差不多大,太子的伴读们大多都是二十岁朝上,他伙在里头,不显眼也变得显眼了。
魏叔玉见众人都看着他,于是连忙说道:
“我回家之后,会跟祖父说这个事情的。”
太子扭过头看了魏叔玉一眼,轻声抚慰他说:
“魏大人身体不适,在家养病,就不要麻烦他了。”
另外一个伴读不赞同,说:
“不麻烦魏征魏大人,谁来说动陛下?也就魏大人开口,陛下才会觉得事情严重,要否则,就连晋王都觉得没什么,陛下只会觉得咱们小题大做。”
武柔这才明白,怪不得这魏叔玉年纪这么小,也成了太子的伴读,敢情是因为魏征最近做了太子太师之后,这魏征的孙子魏叔玉才进的东宫。
“我不是……”晋王原来想为自己辩解两句,一想照旧算了。
他主张等父皇自己放四哥出宫……确实跟他们说得也差不离。
可眼见着四哥对太子越发的不敬重,确实不能不管,要否则兄弟间的情感只会越来越差。
太子这回没说话,阴冷静脸算是默认了。
……
……
狩猎事后的第二天,会有马球赛,在外头的马球赛,加入的人数和规模,都市比在宫中多得多,随着出来的年轻男女大多都市加入。
往常,这第一场,都是由太子来开球的。
今年就由晋王取代太子开球。
看台上,武柔跟晋阳公主坐在一起,看着晋王挥舞着球杆,将球打出去之后,里头的两队人像是风一样追了已往。
晋王就溜到了赛场边退了出来。
武柔见赛场之上,另有不少胡人掺杂其中,各人都缠在一起,球在场中四处游走,基本上就没有落地的时候,局面之猛烈,远超宫内她所见过的角逐。
她的心神都被吸引了已往,片刻都不敢离开。
突然,耳边儿传来了熟悉的说话声:
“哼……现在只要但凡需要太子出头的地方,都由小九代庖了,那直接让小九当太子欠好么?”
是魏王的声音。
武柔瞳孔一缩,转过头向上方看了已往。
御座之上,天子坐着,长孙无忌就站在他的身边,两人聊得专注,天子时不时地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基础就没有注意到这边。
但是坐在天子左下手边的太子,明显是听到了魏王的话,手上端着酒杯,眼神望着前方,捏得手指节都发白了,眼神幽幽的,闪着隐藏的恨意。
武柔顺着太子的目光寻了已往,正好落在了走回来的晋王身上。
她突然觉得有些紧张,于是偷偷地用胳膊推了晋阳公主一下,使了使眼色。
晋阳公主也觉得这气氛差池,但是又不知道怎么缓和,她苦着脸小声地说:
“你推我我也没措施啊……”
这个时候,晋王从下头拾阶而上,走到了御座之前站定,先是对着天子行了礼,然后又对着太子行了礼,最后温和的对着天子身旁的长孙无忌,喊了一声舅舅,算是打了招呼。
长孙无忌笑着对他点了颔首,眼中有欣慰,万般感伤地说:
“眼见着晋王殿下也长大了,时间过得真快。”
这话应该是接着与天子聊天的内容,对着天子说得。
他一看就是文人的样子,有几分傲气的风骨,但是身材极为瘦弱,又高挑,在大唐这样崇尚健硕的审美气氛下,他就像是一直加入辟谷,准备修仙得道的羽士似的。
武柔在心里头腹诽,要说外甥像舅,晋王和这长孙无忌,还真有点气质相像,只不外晋王是天生的仙胎,长孙无忌是后天修仙的道人。
这个时候,突然“啪”地一声响,太子手里捏着的瓷器杯子破了,酒水撒了他一手。
众人,甚至是天子都惊讶地看了过来。
太子攥着剩余的瓷器碎片,血水和酒水混在了一起,成了淡淡的粉红色,往下滴答,他恶狠狠地瞪着晋王,怒道:
“你刚刚唤我什么?年老?……现在连你也不把我当回事了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