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事情开始
“来来来都先排好队，先把早餐领了——人人都有份别抢别插队！一会我和帝姬殿下就去买棉服！不要着急！没领到棉服的不要着急！一会就有第二批发给你们！现在先吃早餐！没领到棉服的先别急！马上就有！所有没领到的——我说的是棉服！呐你的饭在这——所有没领到棉服的人在打饭的时候说一声报个数！包罗小孩的！报给帝姬殿下！——对对对大人的也要重新报一次！我们要核对数量！”
清晨的寒风吹得星缇纱眼眶有些干疼，带着米面香气的蒸汽扑在她的脸上，提醒着她新的事情刚刚开始。临时找来门板和砖块垫起来的“桌子”后面，捞起袖子的萝丝正右手拿着暖锅筷子左手抄着大铁勺给杂院里的众人打饭——包子馒头和面疙瘩汤，都是凭据大车行赶车人平常吃喝的尺度来的。这不仅有得选择，还飘着些许肉香的伙食，登时让领到没领到棉服的都来了精神。尽管眼前一个帝姬一个小姐，可插队的比之适才是只多不少。
棉服是恒久要穿的，可眼下吃一口好的也是当下的、踏踏实实的。
萝丝不知道打哪掏出来了一件围裙，背着手两下就把围裙那细细的腰带给自己扎了上去——似乎是前天就塞进了包里的，星缇纱不确定。但见这位劳罗拉的公主殿下露着两边手臂，在热气的蒸腾与冬末的严寒中她裸露的皮肤开始发红。她的头发是扎成了洁净利落的一团团在脑后，两撇卷曲的八字刘海也早用手指刮拉了上去。她那身洗得有点褪色的旧毛衣显得有些紧，每次一抬手那衣摆就随着肩膀被往上提，露出里面扎进裤头的秋衣。
快要十四岁的萝丝站在又矮又瘦的星缇纱旁边，俨然已经是个成年人的模样。
“谢谢、谢谢您……”
“没事，到旁边报数去。”萝丝头也不抬，听声音就认出这是刚刚一家几口人没领到一套棉服的，一边给下一小我私家夹了俩馒头一边曲起手臂用手肘指了指自己旁边坐着的星缇纱。“下一个——你仨干什么呢不许在这打架！退后！听见没有别给我打了都他妈的退后！别把桶撞翻了一会给你烫死！他妈的俩大女人欺负人这么小一娃娃你俩他娘的想干啥呢？！帝姬都他妈亲自来了能少了你们一口吃的！？去！都他妈给我滚后面去重新排！”
“萝丝……”
“怎么了殿下？”
看着萝丝转过头来，看着那双火彩闪烁的钴蓝色眼睛，星缇纱愣了愣，最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没什么。”
星缇纱摇了摇头，示意萝丝继续打饭。她自己手上的行动也没停下，刷刷记下适才那人报的数目——俩大人，四个半大孩子能按大人算的，另有三个小娃娃。
“你放屁！你骗帝姬殿下！”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不许吵吵！”
“小姐！这小我私家他们家——”
“行了。”星缇纱叹了口气从凳子上面站起身——虽然前提是这个破砖头垫起来的玩意能叫做凳子，尔后看着正在厮打吵嚷的几小我私家，“到时候所有人都自己来领自己的棉服，因为列位只要是愿意被我们雇佣、愿意让孩子们来我们这接受教……念书识字的，后续还会有第二套棉服发下去，为了制止漏发错发，到时候我会凭据加入人数发棉服，不许代领。”
“听见没有！你家那几个娃娃才多大，就按大人的数报？一会帝姬——”
“我家老多数十一岁了怎么不能按大人算！”
“好了好了，其他人还没挂号呢，你们二位报完数赶忙吃早餐去吧，一会包子冷了。”
星缇纱站着摆了摆手，示意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人赶忙上来接着报数。
“帝、帝姬殿下……我、我们家就、就还差一套，大人的。”
“行。”
定的早饭原来是留了挺大余量的，可打饭时杂院外边有人探头探脑往萝丝这边看，星缇纱一挥手给人招呼进来，结果这一下呼啦啦又进来十几号人。乃至另有个体人等听见这一招呼撒丫子他就跑了，几分钟之后带着三五挚友企图装成原来就在这的样子混进打饭的队伍里。
星缇纱倒是来者不拒，带着她那副温和的微笑劝阻了和打架的骂架的和已经开始相互以对方爹娘为圆心亲属为半径画圆的，告诉各人不仅来者有份，而且很是接待更多人来——本次招工，多多益善。
可这样的结果就是，不仅原本预计的那句“吃完还能添”是绝对没时机派上用场了，就连发挥手抖神功好不容易匀出来最后几份饭的萝丝，在给最后一小我私家打完饭之后也只能望着空桶咽了一口口水。
没了，真没了，适才起码把桶拎起来刮了五遍了。
咋办，真挺饿的，可正事还没干呢，帝姬殿下也还搁这站着，她要是现在溜出去买早餐是不是有点太过。
算了，忍着。
低下头捞起刚刚落下去的袖管，萝丝弯下腰提起两个已经空了的桶。却突然觉得左手上一轻。抬头一看，是帝姬一手拎着剩下的一个空桶，一手拎起她左手木桶的另一边。
“啊！殿下！我……”
“没事。”星缇纱不由分说地和萝丝平分了这个活计，“行了，放那不容易踢到就行。适才你给人打饭我什么都没做呢。”
萝丝还想说些什么，可肚子却不适时宜地叫起来。
“你要不出去买点吃的？”
萝丝还来不及遮掩——虽然她也遮掩不了声音——帝姬已经开口了。
“不、不用……我、我也没有很饿啦……”
萝丝还没说完，她的肚子就相当不争气地又叫了一声。而一旁车套上的毛球正趴在地上，呜呜地控诉着两人不仅压榨它劳动力还不让它吃饱。
“你看，毛球也饿了，快去买点工具吃吧——给我也带点。”
获得这句话的萝丝立马允许，反手解开围裙后把侧背在身上的皮挎包往上一提，随手一把扯开勾在那些蒸汽朋克装饰上的头发就双手把包交给帝姬，尔后一溜烟跑没影了。
看上去是真饿了。
星缇纱抱着萝丝脱下来的包，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上面的齿轮。她并没有明确告诉过萝丝这两个包必须泛起在她的视野里，不外看来劳罗拉家族的孩子并不笨——或者，就像已往的未来里帝师告诉她的那些话一样。
“圣女脚边的红毛恶犬”，北境赤狼劳罗拉——首席辅政官是用这些话来告诉星缇纱：你那英年早逝的母亲薇丽娅先帝陛下是错的，劳罗拉是绝对忠诚绝对值得信任的，纵然陛下你要让他们献上自己的头颅他们也会照做的。你看，今天的帝国领土在劳罗拉家族的守护下仍然平安无事，帝国的一切都在你星缇纱的荣光下欣欣向荣呢。
对，什么平安无事欣欣向荣都是放屁，但凡再信这狗……这忘八一句，她星缇纱就拿大锅现场把自己炖了。
——可如果，如果不看后半截呢？
不问为什么要做，不问做的事有什么结果，只需要身为圣女后人的皇族的一个命令，劳罗拉就会不惜一切价钱完成。纵然是曾经在历史上留下被怀疑有谋反和独立的嫌疑，也凭借这样堪称极端的忠诚夺回了这份只属于他们的“荣耀”。
从目前的状况看确实是这样。
萝丝从来只是照做，从来没有问过她一句“为什么”，包罗展现在她眼前的、明明模样奇怪却被“还没有完全挣脱恶魔纠缠”的帝姬称之为“真正的玄鸟镜”的电子产物，也包罗连明确命令都没有、只是帝姬在上次外出时拿走了包所代表着的这个意图……她不仅仅是没有问过和绝对保密，甚至连疑惑都没有露出来一丝。
对于一个这样年纪的孩子而言，这太反常了。
……光是因为张红燕侯爵藏了“工具”吗？似乎没什么关系。更况且就连这一点也仅仅只是星缇纱的推测——也明显与萝丝的态度无关。
除开畏惧星缇纱将劳罗拉家族嫡系私学“神语”这件要人命的事情捅出去之外，萝丝的这一切体现，反而正与当年还相信教会所说那一堆屁话的星缇纱所听说的不约而同：天生的狂信徒，匍匐在圣女脚下的红毛狼，圣女留给歌秋罗帝国的不朽长弓。
星缇纱的影象中并没有几多与劳罗拉族人相处的片段，印象最深的不外是年幼时见过的表表舅沙克德……不！星缇纱！别想，别想！做你的事情，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别妙想天开！星缇纱！
“你又在逃避吗？”
有谁的手轻轻落上了星缇纱的双肩。冰凉的、砭骨的、穿过她的皮肉直达胸腹的、湿冷的无形的压力，让星缇纱感受自己的肢体在一瞬间僵直。她感受到有“人”在她耳边吐出酷寒的气息，可僵硬发冷的脖颈实在是不能支撑她转过头去一探究竟。
她不敢转头，甚至不敢用手护住她那早就应该断掉的脖颈。
“对劳罗拉也好，对你一厢情愿追封的夫人也罢，另有更重要的、原来就应该你来肩负的责任，以及你那罪恶的身世……你在逃避这一切吧？你在这里干什么呢？是在实行可以让歌秋罗免遭强敌蹂躏的计划吗？那你为什么要逃避问题呢？”
“帝姬……”
“帝姬殿下！”
萝丝抱着纸包冲进来，好悬没刹住车直接撞在星缇纱身上。她呲着口大牙傻乐着，喘出来的白雾里，她两眼弯弯地从怀里拿出那个更大的纸包递给星缇纱。
“这一笼最后五个让我抢到了！幸好您让我先去买了！要否则得等很久呢！”
“啊……这样啊，谢谢你了。我……我吃两个就好了，我不是特别饿。”星缇纱放空似的眼睛终于从目光难以触及的远方回到眼前，她要走了萝丝手里那个小一点的纸包，尔后立马又还了回去，“你先拿着吧，我事情还没说呢。”
“啊？哦好吧，那您快点，包子凉了欠好吃。”
“好。”星缇纱转过身去，没有让大口咬着包子的萝丝看到她眼底的神色。她举起手臂挥舞着示意众人看过来，“各人平静一下！现在我开始向各人解释本次招工的要求以及事情的具体内容！”
人群里的攀谈和间错的几句争吵随着这一句话很快地销声匿迹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窃窃私议间悉悉索索的细小声响。星缇纱并不在意，她捞起袖子拿开横放在破砖头堆上的门板，将之轻放在地上。尔后双手撑上砖头堆，一抬腿一使劲整小我私家跨了上去。
“首……首先！所谓‘以工代赈’，就是用雇佣取代救济！在座的各人，相信有许多人跟你们说过，圣女保佑善良勤劳的人，让他们变得富有！可是！列位！各人现在之所以如此贫困，真的是因为不努力、因为不想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而劳动吗？难道各人是自己乐意受饿受冻的吗？各人是自己愿意看着生活一天天坏下去的吗？我相信各人绝不是这样的人！是生活里种种原因让各人陷入了现在的困境，是疾病！是失去土地！是种种各样的原因！所以，各人需要的并不是有一顿没一顿的施舍和救济，各人需要的是一个时机！一个让各人重新开始让生活变得越来越好的时机！”
“我知道各人之中的许多人心里犯嘀咕，对，有不少人都是因为失去了劳动能力——因为没有措施好好干活，所以才会过得越来越差。是的！所以我会提供的最基本的保障里，就有医疗和教育！生病的，伤残的，我会尽量让各人恢复康健！不能完全恢复的、年纪还小干不了活的，我会教他们念书识字，好干些轻的、用脑子不用肌肉的活！”
“我今天来招募人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需要脑子好使的人——需要许多这样的人！相信各人还记得我适才说的——现在准备开始的，是大规模以工代赈的前置事情！什么叫做前置事情？问得好！——欸阿姨没事的您家小孩问得很好，不要打他屁股——各人别笑！前置事情就是……就是和各人做饭一样，做饭前得干啥？刷锅烧火对吧？对！就是做准备！我要开展的计划是采矿办厂，需要招募大量的人手！我一小我私家是没有措施把这个消息远远地传出去、告诉更多需要事情的穷人的！这就需要各人的资助！”
“适才这几个小伙子小女人就做得很好！来！别怕羞！上前来让各人看看你们！就应该多带几小我私家来，时机大把多，只怕人手不够！”
“我以我本人——星缇纱·绯歌丽塔·贝亚斯特的名义，向各人保证兑现我所说的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