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胳膊脱臼接回去就好了,竺宴比力倒霉,右胳膊牵动了肩颈上的旧伤,拉伤的肌肉过了麻木期没日没夜的疼,后脖子也追随时要断似的警告她别乱动。
这次的乱子出得太大,李猫暂停了拍摄,请了专业人员进组把里里外外的道具和宁静措施全检查了一遍。虞千收到消息立马订了机票,带着一大堆工具往医院里塞。苏瑶这次没惊动主顾,她在外洋出差回不来,隔着屏幕对着竺宴一顿输出。
“你就说你是不是傻,他那么高一个大男人摔下来会咋,他几多斤你才几多斤自己都一身伤还往前冲,竺小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容易被美色迷了心啊?”公主殿下站在巴黎的街头,夸张的大帽檐优雅至极,火红的嘴唇迷人又性感,一帮老外看着这位迷人的女士对着手机飞快地说着什么,好奇但不敢上前。
洋娃娃似的小女孩揪着母亲的裙角躲出去老远才露出受到惊吓的心情:“这其中国女人可真疯狂!”
公主殿下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她的炮火飞跃国际线滔滔不停地发射:“你才刚出院自己的身体什么样自己不清楚吗?你……”
竺宴把支架转了个直角,闭着眼睛靠在枕头上做颈椎舒缓操,心里默念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苏瑶骂了好一会儿才反映过来:“你在听吗?”
“在听。”掩耳盗铃的人懒懒散散开口。
苏瑶一耳朵就听出她话里的搪塞,她看一眼时间,咂嘴:“行了行了我不说你了,我这边赶时间,你好好休息。”
竺宴掀开一只眼皮俏皮地笑:“小的跪安。”镜头外面的手指飞快地挂了电话,长舒一口气。
苍天啊!她以前怎么没发现瑶瑶公主另有唐僧属性!
门被敲响,竺宴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进!”
然彻戴着口罩提着餐盒进门,熟练地抽出折叠桌架在病床上,把保温层一层一层卸下来,清粥摆在竺宴面前,递上一只勺子。
竺宴看着他手里的筷子,满头黑线但小心翼翼地作声:“那个,我只是伤了一只胳膊,另有一只手是能用的……”你不要老是把我当一级伤残照顾好吗!这几天组里停工,然彻有事没事就往医院跑,上午送饭下午对戏晚上送爱心的谁受得了啊!
铁筷夹着青菜放在勺里,递到竺宴嘴边,漆黑的眸直直地看着竺宴。
竺宴躲过自家偶像帅得一批但略显脑残的颜,伸手:“筷子给我。”
勺子往上动了动。
“给,我。”
铁筷飞快地取代了铁勺。
竺宴如愿拿到趁手的工具,熟练并快速地夹起一块土豆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下,从容地喝了口粥,挑眉看向然彻。
我就说我可以吧……
然彻体现得颇为震惊:“你左手会用筷子?”并剥了颗水煮蛋。
竺宴一口咬掉半颗蛋,口齿不清又自得地抬抬下巴:“那虽然,我可是你然彻的粉丝,你会的技术我都可以好吧!”
当年BRAVE全员左手写字左手用饭的视频一出来,整个超话都是粉丝交的作业,左手切菜练毛笔字的都算正常,拿左手倒立的,拿左臂练平板支撑的,拿左手翻单杠的,全是花活儿不说还艾特他们挑战,二漾和帆子被那群勇士吓得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上微博。
然彻轻轻扯着唇角,声音是两人都未曾察觉的宠溺:“好,你最棒了。”
作为一名进了组的女明星,竺宴住院也不敢放开吃。她三两口干掉泰半碗粥,放下筷子:“我吃完了。”
然彻把餐盒组装好放在一边,擦洁净桌子摊开剧本,指着某个地方:“这里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那是一场大情绪戏。连城沦陷,顾昭支援顾驰,丁宁在漫天炮火中躲潜藏藏,终于在桥洞下等到携伤突围的顾昭。狼狈的少将和狼狈的女乐在硝烟中狂奔,把对方紧紧拥在怀里。
干瘦的指尖下,粉色的荧光笔划出一句话“顾昭拼尽全力向前跑”,旁边用圆珠笔做了备注:“重伤,无力”。
“这个时候顾昭右腿中弹,身上另有此外伤,不太能跑起来,太过用力肯定会摔。”然彻言简意赅。
竺宴马上理解他说的点,颔首:“丁宁在桥底下等了一天没有进食,提心吊胆的,也没什么力气,比起顾昭她虽然没有受伤,但倒下是早晚的事,所以这里我们都摔了才合理。而且,应该是你摔在我怀里。”
然彻没说话,惊喜地看着她。
竺宴注意力放在剧本上:“那我们说台词的顺序是不是要调一下,应该我先喊‘顾延之’,你再说‘没事了’。”
“嗯。”然彻收回目光,颔首。
“另有这里,”竺宴往前翻了几页:“我昨天晚上又想了一下,这里这句词我应该这么说……”
……
……
剧组复工,竺宴在小橘的监视下老老实实躺了泰半个月,剩下几场戏的台词都快盘包浆了终于等到医生的出院许可。她兴高采烈地拉着小橘奔回酒店,然后在下午三点拿到了排班表。
第二天上午竺宴正式开工,二十三岁的丁宁在战火中走出歌舞厅,满心欢喜地随着心上人跨进顾家大门,噩耗来临,她再度踏入歌舞厅,以倾城的美貌为武器手刃仇敌,助顾驰燃起收复失地的战火。
满地火药接连炸起,吴家大院顷刻间变作废墟,枪口汩汩涌血,倾城的美人眼角淌下一滴泪。
恍然间,那个军装笔直的纨绔少爷噙着笑,把头埋在她颈侧,低声说,丁宁,跟我回家吧。
顾延之,我来,跟你,回家了……
“卡!停一下,”李猫拿着对讲机看着监视器,笑得见牙不见眼,“顾昭再往前一点,对,头往前,低一点,再低一点。”
最后一场戏是顾昭和丁宁在百乐门的化妆间里演戏躲追兵,耳鬓厮磨间,顾昭突然说出了那句困住丁宁余生的话。
昏暗的角落里,旗袍的盘口开到了锁骨下方,挽起的卷发半落,然彻把竺宴搂在怀里,脸埋在她发间却始终不敢睁眼。
宋七斤拿着拍立得,目不转睛地盯着某些人通红的耳朵,嘴角咧到耳朵根。
啊啊啊!俊男美女干柴烈火!她真是太天才了!
编剧大人还嫌这临时加的糖甜度不够,眼珠子四处乱瞟,最终停在墙边的梳妆台上,拍上李猫的肩:“导演,我觉得这场戏可以改一下,改成……”
三分钟后,竺宴坐在梳妆台上,然彻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下巴放在她的锁骨上,鼻孔间喷出温热的气息:“丁宁,跟我回家吧,我会掩护你,给你想要的一切。”
一片漆黑里,竺宴的眼睛像装了月亮,她望着他,轻声说:“顾延之,你可要说到做到。”
“卡!很是好!”
竺宴还在戏里,看着面前的人一动不动。然彻行动很是迅速地脱掉外套把竺宴严严实实裹起来,尔后转身,落荒而逃。刚逃几步被李猫叫住:“你俩来看看。”
然彻穿着白色衬衣,面无心情地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面无心情地听李猫说:“看看,拍多好!”,面无心情地瞪一眼哈哈大笑的宋七斤,然后面无心情所在头,转身,走得一丝犹豫都没有。
“好了好了,人走了,快回神!”宋七斤把刚拍的照片举到竺宴眼前,满脸骄傲:“你看,拍得多好啊!这桥段这画面!不愧是优秀的我!”
竺宴双颊一瞬间烧起来,她猛地捂住脸,从指缝里瞪优秀的编剧大人:“你不是坚决不加戏吗!”
宋七斤宝物似地把照片装起来,“嘿嘿”一笑:“我没加戏啊,就是改了一点点。”
小橘冲她大拇指和食指之间一毫米的缝抽抽嘴角:“呵,从面劈面改成现在这样,确实只有一点点哈。”
宋七斤笑得无辜得很,小橘偏偏从她脸上看出三个字:老色批!
这场戏拍完,《黄沙妄》历时三个多月的拍摄正式杀青。所有人在横幅前拍了照,李猫在蛋糕上切下一刀,连城纷飞的战火和民国十有九悲的恋爱穿过春寒料峭,永远定格在夏初。
然彻行程紧,换了衣服就往机场赶。竺宴和小橘回酒店慢吞吞收拾完工具退掉房卡,拎着箱子往外走,身后有人叫住她:“请等一下。”
竺宴转头,方砚清穿着吊带紧身裤踩着运动鞋,酷得不要不要向她伸手:“竺宴你好,我是方砚清。”
竺宴跟她握手,下意识道:“方老师好。”
方砚清爽朗地笑:“别老师老师的叫,我不喜欢这一套,你不介意的话,叫我一声砚清姐。”
竺宴落落大方:“砚清姐,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方砚清掏脱手机亮出二维码:“我觉得你很有意思,我很喜欢你,想加你个微信。”
“噢好,我扫您。”
两人加了微信,方砚清当着竺宴的面改了备注,然后欠美意思地开口:“那个竺宴,我这边出了点问题,现在赶在去机场,你能捎我一段不?”
“我正好也要去机场,一起吧。”
小橘坐在副驾驶心惊肉跳地盯着后视镜,生怕这位圈内公认的暴脾气向自家老板举事。
幸亏后座很是祥和。方砚清和竺宴一个托着脑袋,一个靠在椅背上,一人一个窗口看风物,没有人搭话,也没有人觉得尴尬。
车顺顺利利地到了机场,小橘松一口气,跟司机去后备箱拿行李。竺宴随着下车,方砚清拉住她,递给她一只口罩,提醒:“你现在也算二线艺人了,出门得注意点。”
竺宴一愣,接过口罩道了声谢。
“不客气。”方砚清从另一边下车,向她发出邀请:“我其实是跟团队打骂了,谢谢你这一路什么都没问,跟你待在一起很舒服,我家在音岭,下次有时机的话请你来旅游。”
“好啊。”
两个女人隔着车门笑弯了眼。
沙洲蜂横起飞的航班还没落地,一则新闻炸弹般飞上了热搜。
#迟贺年失联#
#D国暴乱#
#迟贺年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