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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闽河

第十章 秋风杀

罗闽河 罗芝芳 6658 2024-01-30 22:24:25

  闹哄哄的人群散去后,农家小院如同急流中的孤岛,满院的冷寂如藤,铺满了暗夜笼罩下的院子。冷风吹醒了撒酒疯的男人,散落得四分五裂的理智,如碎片重新粘贴在一起。阿昌摇摇晃晃地往外走,竹杆轻飘飘地插在空气里,没有任何力道。他的身躯飘荡在夜色中。天上没有月亮,对于盲人来说,有没有月亮都是一样的。他感受不到这个世界的明亮,漆黑的夜晚如巨大的魔爪,将所有的灼烁吞噬在阴影中。风声在黑黑暗怪异地嚎叫,似乎揭示出隐藏在暗夜深处的秘密。

  小鱼和云霞缩在黑暗里,他们是被阿昌的那声嚎叫惊醒的。赤着脚跑到门边,看到披头散发的母亲和捂着手臂嚎叫的阿昌。他们不明鹤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这样的母亲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母亲很是注重自己的形象,她绝不允许自己邋遢地泛起在外人面前,纵然是父亲去世后,肩负着繁重的农活,她都市把自己收拾得洁净整洁。庄子里的女人经常偷偷议论,说母亲一天妆扮得像妖精。小鱼却喜欢妖精母亲,她眼里的母亲,头发黑得如同海藻,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馨香,而不是像庄子里的其他妇女,头发胡乱在脑后绕一个结,身上的衣裳脏得能够照见人影,从身边走过时,还能闻到满身的臭味。

  人们从四面八方聚过来,纷繁的脚步声撕碎了黑暗。家里很久没来过这么多人了,小鱼楞楞地望着这些大人。而他们的注意力都聚到了母亲和阿昌爹爹身上,似乎他俩是动物园的猴子。阿昌眼睛看不见,自然对于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他只听到了呼呼的风声,以及庞杂的脚步声,另有黑夜撕裂的声音。小鱼看见母亲跑了出去,周围的大人目光从阿昌爹爹身上移到了母亲身上,他们追随着母亲离去的偏向,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莫名的亢奋,就像是看到了能够瞬间引起荷尔蒙激素暴增的场景。

  小鱼紧紧牵着云霞的手,她同样追随着母亲离去的偏向。母亲肯定受到了来自于外力的侵袭。否则,她怎么会掉臂一切奔跑出去。天已经很晚了,黑暗如同庞然大物,张开巨掌将人们包裹在身下,她能跑到哪里去呢?随着母亲的离开,人们同样如潮水般散去,似乎从来没有泛起在院子里。阿昌爹爹摇晃着离开了,冷风卷起地上的落叶,狠狠地砸在台阶上,薄衣单裤的两人蜷缩在墙角,依偎着期待着母亲归来。这里是母亲的巢,里面另有两只小鸟,她不会不回来的。

  许一秋听到消息来到林素家时,看到的一幕就是,满院的萧瑟冷清中,穿着单衣薄裤的小鱼和云霞蜷缩在台阶上,怔怔地望着无边的夜色。他快步走已往抱着较小的云霞,“你们怎么坐在外面,姆妈呢?”

  “她....”小鱼神情怔忡,仍是茫然地望着原野。

  “她没有在家,是吗?你们先进屋,外面太凉了。我去寻她。”一秋将两个孩子弄进屋,炉子里的火已近熄灭,房间里的温度同样很低。“小鱼乖,你带着妹妹先去睡觉,叔叔去找姆妈。”

  小鱼听话地拉着云霞回了房间。一秋跨出房门,望着阴森森的夜,他确实不知道林素融化在哪一方夜色里。顾不上多想,抬脚跨进黑暗里。林素跌坐在黑暗里,直到身体里的热量被冷风带走,寒意爬满了身体,丧失的理智才慢慢游回来。她怕什么呢,身正不怕影子歪。庄子里的人爱看西洋镜就让他们看去,身份的特殊注定她身上的是非不少,她能堵住一小我私家的嘴,若是一群人呢?她拿什么去堵。她很想像婶母王翠巧那般泼辣,把粘到身上的目光酿成唾沫吐回那些人脸上。

  她慢慢爬起来,身体僵硬如石头,双脚同样麻木得不似自己的。她先是佝偻着腰,慢慢将腰身挺直,身体绷成了一条直线。尽管夜晚漆黑得像一座无底深渊,吞噬了所有的光线,她仍是把脊背挺得很直,昂着头把那些窥探的目光挡了回去。她一步一步往着家的偏向而去,纵是万丈深海,纵使赴汤蹈火,她都要迎着那缕灼烁而去。那里是她的家,是她和贵生亲手营造的家,家里另有她的孩子在等着她。

  脚下的路越来越宽,黑黑暗的那缕灼烁就像茫茫深海里的灯塔,照亮了脚下的路。走着走着,她看见了迎着风而来的那小我私家。黑黑暗,他的身影孤苦而苍凉,身影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似乎他就是这黑暗世界的一部门。周遭的事物静止着,唯有风仍在簌簌地吹,单薄的衣衫拂上来,冷清而寂廖。她站定了,望着面前的男人。这个时候的她特别想要一个胸膛,特别想要扑进那里去罗致温暖。只是,她定定地站住了。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定定地望着面前的这个男子。

  “素儿,过来。”他张开双臂,他的身影单薄却有力。

  “许一秋,到此为止。”她没有动,脊背仍是挺得很直,壁立千仞。

  “素儿,无论风雨多大,我希望能是你停泊的港湾。”许一秋顽强地伸展着手臂。

  “我说了,到此为止。”她越过他身畔,径自走向夜色中。他伸脱手去拉她,什么都没拂到,唯有风从掌心漏过。她在前面走,他在后面随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无形而无法逾越。眼前越来越明亮,院子里的灯一直亮着,照着满院子的孤寂。寥寂如繁花散尽,喧嚣事后,满院的冷清。她跨进房门,嘭地关上了门。

  端阳刚走出学校就看到了站在校门口的许母。

  她佝偻着腰,伸长脖子在人群里张望,银灰色的头发在风中飞翔,皱巴巴的脸上沟壑丛生,岁月的沧桑爬满了脸庞。她的眼中流露出无奈的忧伤和期待。然而,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她伫立于时间的荒原里,似乎一片孤苦的黄叶,即将消逝在岁月的枝头。

  “姑婆,您是来找我的吗?”端阳停下脚步,面对着这样一位苍老的尊长,似乎看到未知的遥远的岁月,阳光在墙壁上跳跃着,惊落了一地的斑驳。

  “阳儿,婆婆来赶集,顺便来学校看看你。你没吃工具吧,婆婆带你去吃羊肉粉。”许母徐徐道,许是期待时间过长,她站得有些麻木,说起话来舌头也变得僵硬。

  “我请您吧,您难得来镇上一回。”端阳已往扶着老人,他足足比许母横跨一个头,只能微倾着身子。

  学校门口就有许多的饭馆,鸡丁米皮,酸辣粉,豆花面,羊肉粉,一家挨着一家。学校门口的餐馆,自然做的是学生的生意,味道还说得已往,就是油水少了点。端阳每次出来吃粉都借口汤太少,自己提着锅铲将铁锅里的油珠珠舀进碗里。他把许母领到相对清静的一家豆花面馆,点了两份豆花和一份萝卜。

  “婆婆,您多吃点。”他将豆花和萝卜都推到许母面前。

  “你才是要多吃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许母又将豆花移到端阳面前。她基本没动筷子,只是看着端阳吃。等到端阳吃得差不多了,她动了动嘴唇,似是下了决心,“端阳,你爸走的这几年,可是苦了你们。”

  “婆婆,”端阳停住筷子,望着面前的老人,时光已经爬满了她的脸。“您突然来见我,应该是有事吧?”

  “孩子,许家对不住你们。这几年,你秋叔背着肩负呢,婆婆本不想来打扰你,究竟你照旧孩子。可是你秋叔,他一根筋拧着,我劝不住他。我去找过你姆妈,想让她拒绝你秋叔。孩子,婆婆并不是无情的人,照顾你们是我们许家的责任....”

  “婆婆,你到底想说什么呢?”许母??叨叨说了一大堆的话,端阳仍是没有抓住重点,父亲已经过世几年了,旧事重提于事无补,只会徒增伤心。

  “婆婆只有一秋这个孩子,他肯定要立室,会有自己的孩子,他和你姆妈不合适...”许母终于说到重点了。

  “一秋叔立室和我姆妈有什么关系?”端阳仍是不明白。

  “婆婆的意思是,你姆妈不能和你秋叔在一起。”许母徐徐道,林素和阿昌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她怎么会允许一秋与她扯上关系?

  “所以这是您来找我的目的?”端阳楞楞道。

  许母离开后,端阳把他们的对话重新到尾回放了一遍,理清了谈话的焦点内容。许一秋和姆妈存在不正当关系,现在他要娶妻生子,母亲差异意,姑婆才会来找自己。他的脑壳乱糟糟的,跑进了一群蜜蜂,嗡嗡嗡地叫着。老师讲的内容是什么,完全听不进去,脑海里全是许母说的话。他其实还没有完全接受父亲离开的事实,一直在心里欺骗自己,他只是去远方了,家里没有任何改变,太阳照样东升西落。

  现在,他回味着许母的话。不久的未来,家里会泛起另一个男人,他会取代父亲的位置。父亲遗留下来的工具,早已经化作灰烬,母亲不想睹物思人。除了几张相片,或许有一天,父亲的这几张相片也会被母亲烧了,家里找不到他的任何痕迹。时间长了,他们会想不起父亲的样子,他的影子会淡化在岁月里。连同回忆,一同淡薄。

  整整十个晚上,端阳都难以入眠,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恒久地入迷。他想了很久,终于想通姆妈是为了什么。想通的那一刻,他做了一个决定,他不念书了。他要回去肩负宗子的责任,资助母亲分管家庭重担。他知道这个决定,不仅母亲不能接受,他自己都难以接受。他比任何人都渴望通过念书改变命运,他曾经无数次地理想过,等自己考上大学时,一定要在父亲的坟前放三天三夜的鞭炮,让父亲兴奋兴奋,也让九庄的人们看看,李贵生家这个孩子有多前程。

  如今,他却要生生地将这个梦想抹杀了,他的心里涌出浓稠的伤心。若是父亲在,断然不会同意他的这个决定;若是父亲在,他也断然不会做出这个决定。林素将端阳叫到堂屋,让他跪在李贵生的遗像前。端阳抬起头凝视着父亲,父亲照旧那么年青,梳得平平整整的头发,脸上看不出一丝皱纹,他浅笑看着面前的自己。端阳眼里有了几分涩意,若是父亲在,断然舍不得让他长时间跪在地上。在他印象里,父亲生气时最多用手指头弹弹他的额头。而母亲则差异,家里准备着一根黄荆棍,在他们不听话时,母亲就会用棍子狠狠地抽打他们。

  “你在你爸面前好好反省,为什么欠好好念书?”林素坐在凳子上,寒着一张脸。

  “姆妈,我不想念了。”端阳平静地回覆,他知道迎接他的,将是母亲劈头盖脸的责骂和雨点般落在身上的棍子。

  “你说什么?你不念书了,你居然当着你爸的面说你不念书了?”林素跳起来,不行思议地望着端阳。她不相信,他竟然能够说出这种话来。

  “是的,我不念了。这个决定不是一时激动,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是,姆妈,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理应肩负起照顾你和妹妹们的责任。”端阳仰着头,直视着林素的脸,纵然是狂风暴雨,他也要坦然接受。

  “李端阳,老娘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历尽艰辛都要供你们兄妹三个念书,就是不想让九庄的人把咱们看扁,认为你爸死了,你们就读不起书。你现在却跟我说不念了,你对得起我,对得起你死去的爸吗?”林素将棍子狠狠地击打在端阳身上。“这是我代你爸教训你的,作为哥哥,不仅没给妹妹们树立模范,还说出如此混帐的话。”

  端阳没有分辨,咬牙蒙受着。他穿着短袖,棍子所到之处,后背上、手臂上立马起了鲜红的血印子。他一声都没有吭,他在做出这个决定时就做好迎接母亲狂怒的准备。林素每击打一下,她的身子都在微微哆嗦,端阳生怕母亲因为激动而站立不稳。自父亲过世后,这照旧母亲第一次生这么大的气,她击打在端阳身上的每一棍子似乎都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每击打一下,端阳都市感应稚心的疼痛,可他仍是一声都没有吭。很快,他的后背上全是东一条西一条的伤痕,林素的眼泪翻涌而出,她将棍子扔到地上,人也随着跌坐在地上。

  “李贵生,你看看,孩子都不听我的话了。这下,你满意了。”林素的肩膀哆嗦着,像一片飘浮在河面上的树叶,她的伤心也像河水绝了堤。她努力让自己酿成一只强壮的母鸡,竭尽所能让孩子们吃饱饭有衣穿能上学。如今,最大的那只鸡仔从她的羽翼下窜出来,再不愿意躲在她的翅膀下。她扑棱着翅膀去追赶他,想像以往一样掩护他,却发现那只鸡仔已经远离了她的掌控。

  “姆妈,”端阳过来扶住她,“只有牺牲我才气保全妹妹们。云霞马上就要上小学了,你觉得你能供得起我们兄妹三人吗?我认可,上大学确实是我的梦想,也是你和爸爸的梦想。可是,我不能因为这个梦想,让姆妈你去割肉卖血。作为儿子,我必须要体谅姆妈,资助姆妈分管。作为哥哥,我必须要作出让步,让妹妹们能够有饭吃,有书念。”

  “端阳,你是我们全家的希望,我和你爸都盼着你能有前程。你这书说不念就不念了,你让我怎么接受。以后我去了那边,怎么向你爸交待?”林素仍是哭着,她的眼泪就像罗闽河里的水源源不停,端阳用手背去擦,眼泪越擦越多,瞬间就浸湿了他的手臂。

  “姆妈,不念书仍然可以有前程。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话是你说的。”端阳后背火辣辣的,可母亲的眼泪灼在他的心里,让他的心比后背还疼痛。他做这个决定时,他的痛并不比母亲少半分。

  他抬起头望着墙上的父亲,父亲仍是浅笑望着他,他知道父亲一定会支持他的决定。“我会代你照顾姆妈,呵护妹妹们周全,你放心。”

  林素不知事情怎么就演酿成了这样,端阳不知搭错了那根神经,只是隐约觉得这应该与庄子里的那些蜚语蜚语有关。犹如暗夜里的蚊虫,不时窜出来叮咬着,留下满身的疼痛。面对着孩子,她真是束手无策,好的歹的,软的硬的,什么招数都用尽了,完全不起一点作用。他们坚持着,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些招数,许母同样用在了许一秋身上。一边是母亲,一边是林素,这种左右为难的局面让他无比疲惫与痛苦。他只得寄希望于林素,希望她能够和他站在一起勇敢面对。他像往常一样夜深人静时溜到林素家的后院,无论他如何拍门,林素都没有给他开门。他只得贴在门缝上,压低噪音给林素诉说这段日子家里对他的胁迫以及他对林素的情感。

  “素儿,你把门打开,咱们好好地谈一次。家里一直在逼我,张秀英赖在我家不走,我不知道这女人的脸皮怎么比墙壁还要厚,死乞白赖缠着我。无论他们怎么逼我,我都不会松口。”他的声音从门缝里传进来,带着几分沙哑。

  “素儿,你希望我就这样蹲在你家屋檐下把孩子们吵醒,把隔邻邻居吵醒吗?我求你把门打开,我只想和你说说话。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只想要你一句话。”

  “我照旧孩子的时候,对我未来的妻子有过理想,但绝不是张秀英那样。你不要听我姆妈的,我知道她来找过你。素儿,这些年难道你还看不穿一小我私家的心思吗?云霞和小鱼都接纳我了,端阳我也会找时机给他说。最要害是你,我知道你并非铁石心肠,你的心在慢慢松动。素儿,....”说到最后,他险些在恳求,语气里的伤心一览无余,在暗黑的夜里,如水般要将她淹没。

  无论他怎么说,林素不吭声也不开门。她怕自己一旦开口,就将两人推到万劫不复的深渊。对于许一秋来说,不光毁了他的幸福还绝了他的子女。在九庄人眼里,她是拖着三个孩子的未亡人,她能给许一秋带去什么呢?对于她来说,现在的端阳鼓着一股劲,死扛着要退学,难道不是因为她的那些蜚语?

  她紧紧咬着牙关蹲在门板后面,死死地抵住木门。她的力量其实是微不足道的,如果许一秋强行撞门进来,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林素没有开门,他亦没有行动。他只是将身子紧贴在门板上,与林素隔着薄薄的一块门板,林素不开门,他就不进来。

  林素在地上坐了很长时间,直到凉意像虫子爬满了全身,她才拖着有些僵硬的身子站起来。走到床边将自己包裹进棉被中。屋子里看不见一点灼烁,也听不见一点声音,她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入睡。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她在黑黑暗睁着眼睛望着帐顶。账顶上什么都看不见,连老鼠跑动的声音都没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她知道,只要她拉开门,许一秋肯定还守在门外,她却不能那样做了。

  许一秋靠在门板上,对着暗黑的夜,将想说的话对着夜莺,对着虫鸣,对着流动的风以及拂动的树叶说了出来,从他照旧孩子时说起,??叨叨没完没了,他也不知自己怎么这么多话,一古脑儿毫无保留全都说了出来。他知道她没有睡着,隔着薄薄的一扇门,风会将他说的话带到她的耳边。夜色凉如水,源源不停的话语透过门缝漏了进来,林素将被子蒙在脸上,仍有声音从漏洞里钻了进来。她的脸上湿湿的,一条条蚯蚓爬上脸庞,肆意地流淌。

  天色徐徐亮起来,夜色突破最后的那一道黑暗,黎明的曙光即将照耀着世间万物,照耀着头顶上的这些瓦片与房檐。她听见他的脚步声在屋檐下响起,向着外面拖沓而去。蹲坐了一个晚上,他的脚步有些极重,听在她的耳朵里,啪-啪-啪,迟缓而凝重。

  她从床上弹跳起来,扑到窗户旁边看着他的背影,孑立而寥寂,那只断了的手臂,衣袖里空空荡荡的,在风里飘着荡着。他频频转头,望着那扇木门,熬了一个夜晚,他的眼睛里满是伤心,双眼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那眼神,让人看一眼就想死去。

  连着几个晚上,许一秋都市蹲守在林素家的后院,她一直没有给他开门。一条肆意流淌的河流,你看到它鳞鳞的波光,听到它磅薄的旋律,你可以没于其中,泅于其中,至于其中有几多深沉和惆怅,那是河流自己的事情。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林素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和许一秋基础到达不了彼岸。

  最后一个晚上,他对她说,“林素,我现在终于知道你有多狠心了。原来九庄的那些蜚语是真的,你居然会看上瞎子阿昌。他瞎了眼,你也随着瞎了眼吗?”

  林素仍是没有回覆,房间里仍是静得没有任何声音,似乎基础没有人在屋子里。许一秋的声音再次传进来,“我不会再来了,你保重,素儿。”

  林素看着他瘦瘦高高的身影像竹杆慢慢晃出屋檐,晃出她家的院子。他很高峻的身影却透出几分寥寂,风撩起他的衣角,吹得整小我私家更像竹杆。她的鼻子有些酸涩,她死死咬住嘴角。很快,血腥的味道溢满口腔。她抬起手摸了摸眼角,一滴浊泪挂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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