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中秋宴（挑衅）
六国使者带来的剑客与朱朝的剑客较量之下，很快便有了结果。可谓是强中自有强中手，除了朱朝自己派出的七名剑客另有三名还留下，六国使者带来的十二名剑客另有六名站在台上屹立不倒，其中两名照旧桑儿赤带来的剑客。
“今后看来，朱朝的剑客也就一般而已。”桑儿赤用力放下酒杯，给自己带来的两名剑客拍手高声道，“乞一与乞二，你们二人剑术实在好！”
周王早已气得紧握的拳头都发白，他屡次想上场比试却屡次遭顼元阻止，自然愤愤不平。皇上平静地看了周王一眼，又看着奉华空出的位置，复抬手示意继续。
比剑继续。宫人端来精致可口的月饼给众人，和嫔尝了一口笑道：“御膳房的手艺越发好了。”
顺嫔连连颔首，用银筷点了点白莲蓉的月饼道：“特别是这白莲蓉，你尝尝，特别香甜又不腻。”
和嫔吃了一口也赞了一番，随后侧脸对十七道：“这比剑大会不知何时结束，你先去吃些糕点吧。”
十七简直是饿了，于是应道：“那我吃完了就回来，换香儿去填填肚子。”说罢便趁着比剑大热时退了下去。
天色渐暗，走在宫道里才真正觉得现下太和殿是宫里最热闹的去处了，相比起那儿的张灯结彩，宫道里那两旁的小灯笼的火光隐隐透出几分凄凉，正如十七现在的心情，亦是心凉的，所有事情部署好之后才发现最重要的人没泛起，终是失算。
她不自觉地懊恼，低着头加速法式往前走去。突然一丝淡淡的牡丹香飘散开来，十七似是察觉出什么，猛地抬头——
“是我。”奉华一步一步迫近她，目光一如往日的温柔缱绻。
十七怔怔地愣在原地，他泛起得太突然，让她毫无准备。她退后两步伸手让他停住，徐徐道：“卫九呢？”
“你第一句话居然是问他在哪？”奉华微微作色，又道，“他先往太和殿去了。”
虽然天色渐黑，但宫道上仍然不时有宫人经过。十七低低道：“这儿说话不方便。”
“在宫中，在哪说话都不方便。”他蹙眉，伸手欲抚上她的脸，“你瘦了，是在宫中受苦了么？”
十七侧过头避开，摁下杂乱的心绪，淡淡道：“没有，若是有苦，那就是我宁愿蒙受的。”
奉华垂下手，退了两步道：“那今晚是随我出宫么？”
十七昂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倔强道：“信已找回，但是迟了快要两月，小的会跟卫九出宫，再向少爷领罚。”
“好。”奉华冷漠道，毅然转身离去。
他照旧喜欢着一身紫色长袍，红白交缠的牡丹从下摆一直延生至腰间。十七知道，他离去的时候一直是决断的，他甚至从来都不会转头看一看。就如他决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改变，他决定要走的路，从来都不会转头。当日他下令杀春秋，也是这副绝情凉薄的模样，一切都没有改变。
那晚到暴室，玉甑让自己明白有错必罚是规则，但春秋帮了他那样多，说杀便杀，一条生路也没有，十五年的情分，就这样轻易便烟消云散。凉薄之人给予的情意，会不会最终走上烟消云散的路……可能十五年的时光，还比不外顼元替自己盖住武器架的一瞬间。
她不敢再想，无心再往御膳房去，转身往回走。太和殿仍然红灯高照，十七忙回到和嫔身边，香儿见状默默退下。
“你刚刚没瞧见，现在只剩下沙哈拉君主的俩剑客与星月国的一剑客了，我朝剑客均已落败，实在尴尬。”和嫔悄声与十七说道。
虽然只剩下三剑客，其中星月国的剑客也是有伤在身的，但沙哈拉国的俩剑客实在厉害，仍然精神焕发。
“看来朱朝也不外如此……听闻太子剑术了得，怎么不上来较量一二呢？”桑儿赤好大的口气，矛头直指顼元。
十七心里一紧，顼元的手伤未康复，拿重物亦会生疼，怎么能挥剑较量呢？只见顼元淡然一笑道：“多谢沙哈拉国君赞赏，我亦是平常练剑居多，况且朱朝剑术了得的人大有人在，还不是要我上去比试的时候。”
“你说的人莫不是卫九？”桑儿赤轻佻道，把众人的视线马上集中在卫九的身上。
于是卫九轻笑道：“既然太子与沙哈拉君主都这样说了，那卫九就献丑了。”
卫九一身白衣潇潇，从容地从奉华身边走进场上。三个剑客面面相觑，不知谁先上前与卫九较量。
“三位剑客都是剑中妙手，便一同上吧。”卫九与三剑客拉开距离，一触腰间的青云剑严正以待。
乞一与乞二首先抬剑朝卫九冲去，卫九专注看招，右脚往退却一小步侧身避开了两人的夹击。两人行动一致，转身把剑横在卫九胸口，十分凶险。卫九双腿往两边一迈，往下躲过了两人的攻击，马上退到了两人身后，又膝盖微弯，右脚往后一蹬，猛地往两人跃去，一剑抵住两人的剑刃，手腕一转，硬生生把两人逼退两步。
两人从两侧旋走，前后坚持卫九，出剑太快直逼卫九的心脏，卫九凝空翻了一周落在远处，冷眼看着两人，分绝不乱。其实几人并无真正发招，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细。卫九灵活，防御一流，而乞一与乞二都是以攻为主。
皇上痛快地击掌三声，大赞道：“好身手！”
十七知道卫九精通奇门十三剑，并不担忧他会落败，反而希望他能连战三人，不必使顼元上场。
接下来即是真正的妙手过招，刺剑、穿剑和云剑等招式如行云流水一般使出，三人同台放佛置身于光影之中，卫九的白影显得尤为特出明亮，剑如飞风。正当三人纠缠得难分难解时星月国的剑客突然一掌偷袭卫九——说时迟那时快被顼元一脚踢翻在地！而卫九则趁着乞一和乞二走神时同时压制住他们！
一切已成定局，顼元走到星月国使者前平静道：“比剑大会只能弄剑不能出掌，我多有冒犯了。”
星月国使者连忙连头称是，尴尬地让那剑客回来。
“既如此，即是卫九胜出了。”皇上喜形于色，痛快酣畅道：“你不负朕所望，朕之前许你青云剑，今日便许你黄马褂，还把‘同心月’赐予你，可兴奋吗？”
“谢皇上的赏！”卫九跪下接过太监捧来的黄马褂恭谨道。
“赏你黄马褂，也是给奉华令郎脸面呀。”皇上让卫九起来，看向奉华道，“今日你来迟，可得自饮三杯谢罪么？”
奉华浅笑站起，连饮三杯道：“奉华当罚。”随后放下酒杯道，“奉华来迟是有缘由的，为着崔惠妃娘娘八月二十生辰，奉华特地送来贺礼，还请皇上与娘娘一观。”说罢便让一队人马推着盖着红布的重物前来中央。
“难为你有心。”皇上更添一重厦悦，下来牵过崔惠妃的手，一同掀开红布，一尊金身打造的三尺高的送子观音，观音的神情很是惟妙惟肖，让人不觉惊叹。
“奉华令郎的贺礼很是珍贵，本宫在这谢过了。”崔惠妃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复又勉强一笑道。
可是皇上未有察觉，大喜过望道：“爱妃若有所出，朕肯定加倍疼惜。”
此话一出，后宫诸妃的神色显然都欠悦目。十七感受和嫔的双肩微颤，便两手安放在她肩上让她放心。
“奉华令郎果真是脱手阔绰，不外不知崔惠妃娘娘担不继续得起？”桑儿赤毫掉臂忌讥笑道，“崔惠妃娘娘得尽隆武天子痛爱，不止一无所出，而且琴棋书画歌舞样样不会，恐怕连奉华令郎的侧室兰夫人也不如吧？传说兰夫人的白纻舞可是中都一绝呢。”
桑儿赤这样说，皇上的脸面再怎样强硬也挂不住。他看皇上转喜为气更是兴奋，便道：“不止是崔惠妃娘娘，隆武天子的后宫有所擅长的嫔妃亦是不多，倒不如昭高天子了。”
“后宫嫔妃品德最为重要，沙哈拉国君的后妃难道是精于琴棋书画歌舞胜于品德么？”皇后浅笑反问道。
“品德方面倒是不敢跟皇后娘娘一比，但不会的即是不会。”桑儿赤不理皇后，只继续道，“正巧孤带了孤的爱妃桃姬前来，泱泱朱朝不知可有宫嫔能与沙哈拉国一妃子比舞？”
皇上隐者怒气，环视后宫诸妃，竟无一人上场一试。他冷静气道：“若要比舞，皇宫的舞班便能胜过桃姬。”
“是么？适才所见并非如此啊。”桑儿赤讥笑道，“但皇上这样开口了，便再来比一场舞吧。今日是中秋节，便舞一曲霓裳羽衣舞吧！”
霓裳羽衣舞来源于玄宗漫游月宫时听得的美妙仙曲，加之以自己的编舞，集成了霓裳羽衣舞，这是中秋宴饮里肯定会舞的曲子。皇上不行置否，让众人归座后命舞班准备，在舞前的时分便开始了舞火龙节目。
节目还未开始，顺嫔先是行侠仗义道：“那国君是怎么回事？挖苦我们后宫的人都不如他的一个妃子么？”
“话都已经这样说出口了，你还听不出来么？”在顺嫔旁边的宁妃撘话，甚是急不行耐，“待会儿本宫总要让他开开眼界！”
“妹妹只听说宁妃姐姐的歌喉很好，并未听过姐姐会跳舞呀？”顺嫔掩嘴笑道。
“舞班的基础在哪，你看了这么多年该不会不清楚吧？”宁妃瞥了顺嫔一眼，又道，“本宫纵然不会舞，但随之唱一段为舞班增点颜色，亦不至于被他讥笑整个后宫。”
“姐姐说得是，妹妹等着洗耳恭听呢。”顺嫔忍住笑意道。
霓裳羽衣舞……十七细细追念当年也曾舞过此曲，只不外此曲太过于拘泥宫廷的雍容华美，不及白纻舞能自由舞动，于是舞过频频便不再舞了。她转念一想，俯下身来悄声问和嫔道：“娘娘除了诗词，果真不会一舞么？”
“小时候曾舞过，不外舞得欠好，便不再学了。”和嫔颇为忏悔，轻叹道，“如果那时努力习舞，或许今日就能令皇上另眼相看了。”
“娘娘，我有一法子，或许今日也能让皇上对娘娘另眼相看。”十七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着在和嫔耳边低语几句。
和嫔一听暗笑道：“你鬼点子最多，去吧。”
得了和嫔的允许，十七便离开太和殿，急遽往舞班的偏向去。若说舞，自己总是胜券在握的，从小在八岐楼便随天下第一的舞娘姑姑习舞，早已把舞步学得炉火纯青，连她亦赞自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虽然隆武天子火烧八岐楼后姑姑便葬身火海，但自幼的基础在，且周游各处时慢慢摸索着练就一身舞技，所以桃姬的舞步不足以让自己畏惧。
不知不觉中她一边想着一边走到舞班，发现一白衣人影站在一边似是等人，他一抬头看见自己便走来过来。
“我也只是推测着你会来。”他的眼神在萤火簇簇中更显明亮，看着十七冷冷道，“不是说今后不舞了么？桑儿赤挑衅的是隆武天子，你又何须趟这浑水？”
“恭喜我们卫令郎得了黄马褂！”十七做戏般屈膝行礼，取笑他道，“我一听比剑大会便知你会来接我回去，那就让我今晚任性一回吧！”
“今晚任性一回？你每日都是任性的何止今晚？”卫九哼道，“不外你倒是给我说个理由，否则若在舞后出了什么岔子该如何？你是知道结果的。”
“哎呀又提结果，总是提结果。”十七无奈地用手一戳卫九的心口道，“我在宫中也是多得和嫔呵护，况且之前我曾害过她父亲，虽然厥后调停了又让她得宠了，但说起来总是心里有愧，再说今晚我便知难而退了，若用我一舞能让皇上敬服她，换她今后平安，我又何须吝啬一舞呢？”
十七看卫九还欲再说，便旋身跑走嬉笑道：“时间不多了，我也得易服裳，天塌下来时你记得帮我抗住啊！”
快步进了舞班略略说了状况，舞班的人皆放下心头大石，把一身胭脂色绣鹅黄银菊轻盈薄纱对襟襦裙宽袖衫放在十七手中，又把一些腰封玉钗等杂七杂八的工具叠放在衣襟上。
十七无语，默默把衣衫与这些首饰放到一旁，让闹哄哄又心急如焚的众人出了易服房，自己挑着合适的装束。她叹了口气，宫中岁月，总是在最后一舞里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