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中秋宴（入席）
两日后，和嫔唤了十七到忆云殿问起下毒一事，十七便将云意下毒的推论说与和嫔听，她犹自不信自己的陪嫁丫鬟会做出害自己的事情，怔怔地缄默沉静着。
“或许是受人指使。”十七道，“究竟是娘娘的陪嫁丫鬟，照旧娘娘亲自审问吧。”
她失望地摇头，淡淡道：“再有下次，一并罚过罢。”她说完便伸手让十七切脉，“不知十日能不能把出是否有孕呢？”
“有孕至少半月太医才气把出，现在或许还不能，但我可以。”十七把手指放于和嫔的脉搏上，静默一响笑道，“虽然脉象不明显，但确实有孕，恭喜娘娘了。”
“真是如此吗？”和嫔从失望转为厦悦，“那今后饮食上要更为注意才是！十七，你能开些固胎的药方么？我要保证把这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虽然可以了。”十七也是兴奋，顺嘴提到，“然而我也有一事求娘娘，不知娘娘能否允许？”
“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市许你。”和嫔喜上眉梢，在殿中转了几圈道。
“对娘娘来说只是顺水推舟而已。”十七主动握住和嫔的手道，“希望娘娘在中秋之日与皇上说，娘娘有孕半月，认为刘选侍在百合宫中并无不祥，想在中秋月圆之日解了刘选侍的禁足。”
和嫔想了想，缩回手勉强笑道：“不是我不愿帮你，而是刘选侍因崔惠妃的缘故才禁足，任凭我有了子嗣，也只分得崔惠妃的三分恩宠，怕皇上也会不允，反倒遭皇上斥责。”
“我已让香儿到钦天监得知星象，这些日子斗转星移，福星正在百合宫的位置，一定不止分得三分恩宠而已，况且另有皇后娘娘作主，皇上一定不会斥责娘娘的。”十七尽力说服犹豫的和嫔，“若娘娘怕刘选侍争宠，那便用此外法子打压即是了，况且她这人，成不了大气候。”
和嫔犹豫再三终于颔首，便让十七到太医院寻陈太医部署固胎药一事。十七走出忆云殿，松了一口气。解决了和嫔与刘选侍一事，只差那信而已。
慢步走到太医院，想起曾发生拉拢崔惠妃的念头，不禁觉得自己傻，然而她亦未亮相，倒也相安无事。她找到陈太医，嘱咐了事情后欲转身离去，却看见了前来拿药的小路子。
“路公公怎么亲自来取药？不是自有太医送到毓庆宫么？”十七上前问，又看到似乎是膏药一类，便道，“太子扭伤了么？”
“是十七女人呀。”小路子也是苦恼，“太子殿下的手腕也不知怎的，太医说是被重物压到所致，但太子殿下绝口不提被何物压到而受伤，眼看着快到中秋了，那时候还不知能不能拿起剑呢！这膏药也欠好，贴了两日都不见好，太子殿下让太医院重新配了，现下拿去试试罢。”
十七悄悄愧疚，他手腕的伤势是因自己而起，若累他再比剑那日落败为人讥笑……于是她跟上前道：“奴婢亦想到一趟毓庆宫，路公公带着我进去才好。”
他也不知道该不应谢绝才好，便带了十七到毓庆宫。到达时，顼元穿着一身藤色常服，正斜躺在榻上，左手执书盖在脸上，受伤的右手安然放在一旁。
“太子殿下，太医新配的膏药送来了。”小路子行礼完，欲替顼元贴上新膏药，却被十七拦了下来，打发了出去。
她打开膏药一闻，此膏药并无不妥，可能是太医院的人不敢下重药，所以才恢复得慢。十七不动声色地托起他的手，他的手指修长，枢纽明白，十分悦目。她把目光移至他的手腕，有一圈还未褪去的青紫色，想必连轻微一动亦会生疼。
十七轻轻皱起眉头，轻柔地替他敷上一圈膏药，围上一层纱布后又小心放下，转身欲走。
“回来。”他道。
十七唯有退回来往旁边椅子上一坐，歪着头道：“你知道我来了？”
“别人或许不认得，但你，我认得。”他并不拿开书，倒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十七俯身往他靠近道：“害你的手成这样了，是我欠好，你说按宫规怎么处置我，我都蒙受了。”
“用宫规处置你实在太自制你了。”他拿开书，侧头看着她，“若是要罚，那便罚你中秋那日不得出宫吧。”
十七一惊，疑道：“你知道那日我要出宫？”
“卫九随奉华而来，你还不借此时机出宫么？”他别过头去，“此次是最好的出宫时机，那封信基础不这么重要，随着卫九，那些人也杀不了你。”
十七不做声，也不知说什么才气化解这样气氛微妙的局面，于是两人静静相对须臾，他才淡淡坐起道：“跟我到偏殿去吧。”
偏殿依然收拾得井井有条，顼元转身对十七道：“你要的信，在床的下方，最里那块空的金砖下。”
十七感应很是惊奇，她完全没想到信居然在离自己这样近的地方，果真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宁静。她讶然问道：“怎么现在肯给我信了？”
他只是看着十七许久，也不回覆，径直走出偏殿。十七把信取出，再去找顼元时被小路子阻挡在外，便也离开毓庆宫。
这一切恰似一阵风吹过一般，发生了许多事情后又回到原点。十七在今后两日去取膳食时经过景运门，突然就会莫名泛起要进去的念头，后一想又觉得奇怪，便也随之而去。
八月十五很快便到了，因着避开猛烈日头，比剑大会于申时在太和殿前举行。宫人早已搭好篷子，又摆好了名贵瓜果与美酒，只等着大会开始。在中秋月圆之日，宫嫔们都换上了最耀目的衣衫，现下风头正劲的和嫔也不例外，穿上红色绣百合的金线榴花长裙，画上最柔婉的桃花妆，发髻上缀上得体的玛瑙流苏，更显得宠风姿。
时辰已至，和嫔带着香儿与十七往太和殿去。太和殿地上铺上红毯，四周早已结好灯笼挂花，红彤彤的十分悦目应景。宫嫔按座而坐，除了先到的宁妃、顺嫔、丽朱紫、慎朱紫、福朱紫、纯美人、宜美人和几位新晋小主外，即是和嫔，再然后是杨贤妃与赵贵妃。杨贤妃穿着常盘色寿字竹纹凤尾裙宫装，而赵贵妃则穿金色云霞孔雀纹的凤尾裙，外加一祥云褙子，两人华美的发髻上插满玉钗金花钿，皆是精致妆容，十分珍贵。
宫嫔与贵族隔着很远相对而坐，皆看不清楚相互容貌。十七放眼看去，皇子、贵族和将军差不多到齐，最上座即是顼元、周王与晋王，都是一律的太子、王爷正统宫装，气势汹汹。下面则设的六个位置，该是由各国使者而坐，待皇上来时才接见按座。
十七站得有些累，抬头看去，今日的天气甚好，蓝天白云，一切都是洁净纯粹。突然一声尖声道：“皇上、皇后娘娘、崔惠妃娘娘驾到！”
“崔惠妃居然与帝后一同前来仍面不改色。”旁边的顺嫔轻蔑道。
然后众人站起，敬重行礼道：“恭迎皇上、皇后娘娘，崔惠妃娘娘。”最后恭迎崔惠妃这话，妃位以上的主子自然不必喊。
十七循声看去，那明黄色宫装自是帝后，那身后那一袭正红色缠枝海棠花鸳鸯金彩膝襕凤尾裙，罗缎纱绢，织金彩通袖，用玉石珍珠作裙摆坠子，很是的光华辉煌光耀的人即是崔惠妃。崔惠妃把一头乌黑亮泽的青丝梳成凝云双刀髻，缀上蝶花相绕的金簪与步摇，素有倾城之色赞誉的她自然是盛颜仙姿，画着红妆的她更显绝美。她稍稍侧目往这边看来，春华眉下竟然是一双孤苦得透着冷气的媚眼，朱樱一点的唇色更显得肌肤白皙细致，实在是绝一代之丽。
“众爱妃与卿家请起。”皇上作了个起来的手势，便与皇后同坐龙椅凤椅，而玉甑正站在皇上身边，崔惠妃则趁着众人起来时走到杨贤妃的下座坐下，慢慢地饮着杯中美酒。
皇上看了一眼六个空位，示意身边的太监传召。于是太监领命，传道：“请沙哈拉国君主与西昌国、衞国、星月国、柔金国、赫邑国的使者上前朝见！”
众人从远处徐徐走上前来，走最前的肯定是沙哈拉国的君主。原本前来的几个国家都是崇朝的藩属国，被朱朝推翻后也解除了藩属关系，只有西昌国与朱朝走得近些。而前些日子赫邑国战败，已成了朱朝的藩属国。但沙哈拉与众国差异，他自持兵强马壮，不愿隶属于朱朝，此时的沙哈拉君主桑儿赤也是一脸倨傲，甚至仰起脸自得地走来，只朝皇上行了个平礼。
“你们辛苦了，快入座吧。”皇上不见有任何不悦，颔首道。
于是六人皆是按座。天子笑着举杯向两方道：“今日是八月十五团圆的日子，朕眼见天下太平，盛世景象，实在兴奋。愿万世永昌，举杯同饮罢！”
太和殿辽阔宽广，皇上的声音有如洪钟，中气十足，威武霸气。众人皆举杯祝祷道：“愿隆武天子身体康健，朱朝万世永昌！”说罢一口饮尽。
“孤以为天下太平皆是因为无战乱，倘若当年隆武天子未侵占崇朝昭高天子的王朝，现下应该也是秀丽山河。”桑儿赤挑衅般说完，又看向皇上，笑道，“不外隆武天子比昭高天子英明多了，杀了崇朝太子、二皇子与八贵族，也无后顾之忧，倒也不怕艰辛得来的山河动摇了。”
如此明目张胆的讥笑，让一众使者咋舌，也让在座诸人悄悄心惊。周王被激怒，想要站起开口痛斥，却被顼元伸出左手死死摁住。
皇上缄默沉静一响，突然放声大笑道：“果真是沙哈拉新登位的君主，说话直白坦率，比起你父皇的恭顺，朕更喜欢你的性子。”说罢，便挥手让人上歌舞。
随着胡旋舞的乐声起，宫中舞班的舞娘皆翩翩起舞。十七无意中看向顼元，他亦看着自己，对上目光后的两人急遽避开相互的视线。
“这舞年年都看，也没什么新意。”顺嫔便说便往和嫔靠过来，“现下近黄昏了，晚上便要齐齐到拜月楼祭祀祈福，比剑还未开始，真是让人等得急。”
和嫔淡淡一笑道：“顺嫔姐姐喜欢看剑么？”
“宫中无妃嫔善舞，宁妃倒是赞美好听，每次宴饮都是舞班重复地跳这些舞，看都看腻了，还不如看舞刀弄剑般更有眼福。”顺嫔打趣道。
“说起舞刀弄剑，我记得那年获得皇上御赐青云剑的卫九……”和嫔吃了一颗葡萄接着道，“他剑术最是了得，不知今年能否一见。”
十七遥遥看去，黄昏天色渐暗，越发看不清楚劈面的人，但凭着感受她照旧知道奉华与卫九都未来，心里不由自己地焦虑起来。
胡旋舞毕，舞班退下。皇上命人在太和殿周围点灯，笑道：“月圆之日唯有月景最美丽，月饼最美味。朕与崔惠妃亲自准备了一月饼，名为‘同心月’，赏给能在比剑大会胜出的剑客。事不宜迟，开始比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