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疯狂
翌日
江锁与祁溶还在睡梦之中，便听见了轻轻的敲门声。
这些日子，他们很早就上床，很晚才入睡，所以白昼里，泰半个上午都起不来，早饭不吃了，直接用午膳。
这会，江锁听到敲门声，蒙住了被子，懒懒地不愿动身。
祁溶让门外人稍等片刻，自己穿着整齐后，便前去开门。
门打开的一瞬，祁溶愣住了，竟是屠沐来找他。
“指挥使大人，屋里请——”
祁溶故意说的高声，让床上的江锁有所准备。
江锁会意，一动不动地躲在被子里装死。
祁溶客气地为屠沐斟茶。
屠沐未敢坐下，垂手候着。
祁溶看到了，语气温和道：“指挥使大人不必拘谨，就当是在自己家。”
屠沐这才落座，极守分寸地抱拳道：“卑职已将撤兵的协议呈报至太安宫，太后寻问殿下几时回都？”
祁溶垂眸摆弄着茶碗盖，饶有兴致地看了屠沐一眼——他刚斩杀高云骏，以他锦衣卫的经历，不难猜出这局就是江锁与祁溶布下的。此时现在，他竟还能气定神闲地敦促他们回都。单凭这一点，屠沐的修为便远在高云骏之上，甚至在刑戒与顾金吾之上。
“要我们回都并非难事，我收拾好行囊，马上便可出发。”
祁溶转着茶碗盖，不紧不慢隧道：“难的是撤兵。”
屠沐不动声色地看着祁溶，平静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并不急着亮相。
祁溶道：“禁军与炽炼军部署在东部沿海诸城，要撤兵，需要我回到东边，集结军队。”
屠沐道：“太后的意思是，殿下的八万戎马可退守至域州以东，然后，殿下与女人便可回都。”
他表达得并不强硬，但这明白是太后极其无理的要求——祁溶的八万戎马不抗击倭寇，却退守在域州，白白将东边四城拱手让人，然后，让太子只身回都，要的就是祁溶的手中的兵权，另有他的命。
祁溶闻言，轻轻一笑，道：“既是要带着八万戎马退守，那便要容我回一趟域州整顿戎马。”
屠沐爽快应道：“我与殿下同行。”
江锁裹在黑乎乎的被子里，差点窒息。
她悄悄重新顶开了条缝，行动极轻，却没有逃过屠沐的鹰眼。
屠沐从太安宫得知，祁溶与江锁的关系非同一般，心里猜到了八九十。
当下，他并不空话，起身向祁溶抱拳行礼道：“明日一早，我们便动身出发。”
这话说得并不是在商量。
屠沐身后是太安宫，是内阁，他有不商量的底气。
祁溶并不盘算，应和道：“明日出发。”
待屠沐的脚步声走远，江锁从被窝里挣扎着爬起，头发炸了毛。
祁溶笑着取来木梳，为江锁梳头，柔声道：“你以为他不知道你就藏在被子里？”
“那我总不能穿着里衣去跟他谈事吧。”
江锁掸了掸雪白的里衣，盘腿半坐，靠在祁溶肩上。
祁溶为江锁绑好发髻，问：“想什么呢？”
江锁仍盘着腿，转了个身，与祁溶面劈面，道：“我在想啊，此番回濒州，还挺热闹。卿哲要随着我们云游，屠沐要随着我们整军，丰川玄已经率军从鑫州打下来了。我们是不是该借势做些什么？”
祁溶知道她满脑子的坏水已经开始冒泡泡，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道：“做些什么呢？江公公尽管付托。”
江锁仰头咬了祁溶一口，咧嘴笑道：“江公公还未想好，但是江公公饿了，要先用午膳。”
祁溶捂嘴浅笑出了门。
第二日清晨
天还未亮，锦衣卫已在域州府衙外集结完毕，前往感通寺。
寺外
江锁与祁溶早早期待屠沐。
住在寺中的林文奎一夜未睡，守着极乐散，欲仙欲死了整整一夜。
此时他打着哈欠出门，与江锁、祁溶、屠沐撞了个正着。
“指挥使大人、殿下——”
林文奎对江锁视而不见，声音嘶哑道：“这是要离开我域州城了吗？”
不外几日未见，林文奎瘦得形销骨立，牙齿黑黄，双眸红得能喷出血来。
江锁看着他，主动招呼道：“林大人的气色……可真是好啊。”
“哼，黄毛丫头懂个屁。”
林文奎的声音已经沙哑得像一个破风箱。
他转脸堆满了笑，朝屠沐拱手道：“指挥使大人这就要启程回都了？”
“去濒州。”
屠沐扶着绣春刀，言简意赅地回覆。
此人与高云骏乃一丘之貉，杀了也不行惜。
林文奎张望了一阵，弓着腰道：“怎的没见高将军？”
这些日子林文奎在自己房间里醉生梦死，下属找他，一律不回。
高云骏之死，他自然不知晓。
江锁浅浅笑道：“许是在楚天阁喝酒吧。”
林文奎冷哼一声，骤然收起了笑容，枯瘦的双手突然掐住了江锁的脖子，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乱说！他怎么可能在楚天阁！他应该在感通寺才对！是不是你杀了他？就是你杀了他！”
他骤然发了疯，用尽全身力气扼住了江锁的喉咙。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料到，短短数日间，林文奎已几近疯狂。
但有一点林文奎说得不无原理，正是江锁设局，假借屠沐之手杀了高云骏。
屠沐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并不计划帮谁。
谁赢谁输都不影响他与祁溶去濒州。
都死了才好。
“你设计让曹厚庵杀了乔世庸，后又挑拨离间，借我之手杀了陶粲。陶粲死的那一晚，你趁乱杀了曹厚庵！”
林文奎扯着破锣嗓子叫道：“江锁！好大的手笔！老子今日就要让你血债血偿！”
只听见林文奎一声发自肺腑的惨叫，一双血淋淋的手落在了地上。
江锁惊魂未定地抱住祁溶。
祁溶的剑上沾着鲜血，顺着剑刃淌下。
他冷静脸道：“别，碰，她。”
林文奎还在惨叫：“啊啊，我的手，快救我——”
府兵们手忙脚乱地将他扶起，又捡起血泊中的双掌，惊慌失措地去寻郎中。
“我要告诉陛下！让陛下将你们这等乱臣贼子统统阵法！诛你十族！你听到了吗？祁溶！诛你十族！”
林文奎破口痛骂，声音越来越远。
屠沐双臂抱着绣春刀，幽幽道：“到底是陛下的人，太子殿下认真是分毫薄面也不给陛下啊。”
祁溶面若寒冰，一边轻抚江锁的后背，一边收剑入鞘：“高云骏也是陛下的人，指挥使大人纷歧样也杀了。”
不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一小我私家、一头驴不紧不慢地从寺里走来，正是卿哲。
卿哲下了驴，双手合十道：“列位大人久等。”
他瞥见了地上的一摊血，知道刚刚发生了打架，当下并未点破，只道：“列位，一同出发吧。”
祁溶扶着江锁上了马车。
卿哲骑了驴。
屠沐一声下令，一行人声势赫赫便往濒州出发。
刚刚林文奎一举，把江锁吓得不轻。
她不要自己坐，要坐在祁溶的身上。
祁溶自然乐意，抱着江锁，轻拍着她的背抚慰。
金蛇惑心蜷缩在祁溶的肩上，冷眼看着江锁——她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几多人被她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了，她竟然会畏惧？！
她装的！
惑心吐了吐舌头，幽幽钻进祁溶衣袖里，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