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遭到跟踪
十七覆上假面，上马后又牵过春秋的黄马，“架”一声率马往城门冲去，把闹市的黎民吓得跑向长街两边。早已关闭的城门突然应声大开，十七骑马从中飞跃而出，穿入一片朦胧里。
“下！”十七朝上一喊，春秋从城门之上跳下，正正落在另一匹马上。
“好险！好险！”春秋惊魂未定，拍着胸口喘着气道。
两人骑着马逃命，十七突然爽朗大笑道：“好你个春秋，开门的时辰刚恰好！”
“你还笑？要我潜进守城士兵里放蒙汗药，还得提心吊胆在城门之上留意着你什么时候泛起，打开城门之余还得从上面跳下来，太惊心动魄了！”春秋拿起水壶猛喝了一通，用袖子擦擦水滴道，“你可知道扼守城士兵换成稻草人，被发现的话我可真是死定了！”
“让你体验一下卫九人生里的一丁点‘惊心动魄’而已，以后你随着他，多的是‘惊心动魄’。”十七一手加速挥鞭，一手死死拢住袖口，生怕信会再次掉出来。
镖队到了星鸾镇已经第二日了，卫九在城门前的树荫下负手站着，不停看着进出城门的人。追念起昨日刚到星鸾镇时正碰见士兵交接通缉令，上面的画像竟与十七有七分之象，让他心底生惊。
思绪突然飞跃到初见，十七照旧七岁的时候，单纯得犹如天边的白云，穿着水墨束腰长衣在一片白雪茫茫中伴着悠远琴声跳着白纻舞，那种飘逸灵动之姿一见难忘。十一岁的他执笔画出她的容颜，却也只得九分神似。
但奉华却能把一个千般难描的她画得惟妙惟肖，一颦一笑屹然跃于纸上一般。
“想什么呢！”十七从他身后高声喊道，看他忽的愣住忍不住放声大笑。
卫九干咳了几声道：“怎么？出通缉令也抓不住你？”
“待会儿便要覆上这个假面了。”十七扬着手中的假面嘟嚷道，“整天被这个蒙着脸怪难受的。”
“自作自受。”卫九四处张望却不见春秋的踪影，“那小子呢？”
“他可是立功了，在镖队吹嘘呢。”十七跟卫九走在路上道，“我都夸下海口说你会重用他了，你不能让我食言啊。”
卫九哼了一声，“看在春秋的面子上罢。”
“你说的是哪个春秋？”十七明知故问地打趣道。
卫九瞥了她一眼，转了话题道，“那信是在哪找回来的？”
十七撅着嘴道：“你见过的，客栈那个男人。”
“顼元？”卫九追念起顼元的样子，眉心皱起道，“我始终觉得事情不大对，他杀人，你顶罪，通缉令，信，总有差池劲的地方。”
“而且我们的出城纸也不翼而飞，所以也无法证明我出城，倒是坐实了我是罪犯。”十七一一细说道，“他是不是杀了人我不管，我只怕他看了信。”
卫九颔首，和十七拐进一小巷中，“把信给我。”
十七乖乖地递了信给卫九，他仔细地摸着信封材质，又检查信封封口，简直是羊皮纸，封口严密，信封上的字也是独占的掺了珍珠粉墨汁写就，找不到错处。
两人面面相觑，十七打着哈哈开口道：“或许是我们多想了？”
“若失事的话，我实在不愿想我们的下场。”卫九把信还给十七，十七却摆手推脱。
“由你亲手交给他吧，出了事我也好提前知道，不至于就地毙命。”十七拉着卫九的衣袖恳求道。
卫九把信塞回十七手中，轻声道：“你与春秋终是差异的。”
在星鸾镇不外停留了一响午，镖队便再次出发。几天后镖队翻山越岭到了中都前一个小镇，众人在云来客栈歇脚。
察老大带着镖队围着一桌而坐，话语中提起奉华令郎的打赏时总是喜上眉梢，忍不住频频大笑。春秋也在其中，相比起之前满肚子怨气，此时的他倒是不与众人说话了。
“嘿，小子，你怎么不去跟卫令郎坐一块儿去？”察老大讥笑道，“不是最喜欢攀高枝么？现在有名字叫春秋了，就得瑟了，都是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春秋白了察老大一眼，别过头去看向一边。
“还挺倔！”察老大领着众人笑他，“这几晚没睡好吧？照旧怕卫令郎反口不成？每晚都在外面晃来晃去的，有话就跟人家说呗。”
“他们不会骗我的。”春秋不屑道。
十七留神听着，招手让春秋过来坐。春秋不情愿地坐到她身旁斜眼看她问道：“什么事情？”
“卫九到房间去了还没下来，等他下来时你自己问问他是不是骗你。”十七柔声道。
“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春秋脸一红，侧过脸去不理她。
“适才察老大不还说着你在卫令郎厢房前晃来晃去的么？有话你便问他，不必心有不安。”
“怎么你也信他们说的？我没有晃来晃去，我一直在自己房里好好的。”春秋提高嗓门喊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卫九一边走来一边接话道。
“虽然了！”春秋立刻坐直了身子，看着卫九时眼睛都直了。
十七觉得可笑，“傻子。”
“你才是傻子。”卫九抬手一指二楼，对十七说道，“你给我上来。”
十七懵了，迷迷糊糊随着卫九上楼。卫九打开十七的房门道：“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十七用力一嗅，迟疑道：“似乎有种很淡很淡的火药味。”
“这是火枪的弹药末梢味。”卫九严肃道，“在你前一步离开，别人便后一步进来了。”
“火枪？不是锦卫门才气使用的武器么？”十七桥舌不下道。
“我们被跟踪了。”卫九肯定道。
“哪能被锦卫门跟踪？我们只是……”十七顿了顿，“莫非是来缉拿我归案的人？”
“那人倒不像锦卫门的缇骑。”卫九满房间细细检查，“也不排除他是一个跟锦卫门有关的人，但你一直覆着假面，按原理不会认出你来。”
“锦卫门素来厉害，是直属天子的部门，专门替天子密查前朝之事。”十七呢喃道，“前朝……会不会与信有关？”
卫九停下翻找的行动，靠在窗边打开一丝窗户警惕地张望着，“镖队前几日一直在一楼歇息，听你与春秋的话大致可知那人跟踪也有几日了。”他握紧了剑鞘恨到，“居然能避开我的察觉，这人倒是和顼元一般，不行小觑。”
十七霎时陷入了缄默沉静里，片刻后卫九道：“以防万一，你明日后我们一步走，再从东北偏向绕两个市集回中都……因为我一步也不得离开贡品，这一路你独自启程要小心。”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卫九便领着镖队启程。十七背地里看去，镖队多了一架围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卫九骑在马车的马上，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准备马车想必是为了冒充十七在车里，掩人线人之用。
十七又换了一身更暗沉的梅染色曲裾，把似墨色缎面一般的如云长发绾成坠马髻，再覆上假面，以求更为低调小心。
出城后，十七顺着东北边走，又在下一个集市用剩余的盘缠买了马，连夜赶回中都。
自星鸾镇起，无论是富足小镇照旧贫穷乡村，都有奉华斥资铺上了顺畅的石路。沿途不时泛起奉华的紫字号的米铺和盐店，米和盐的价钱与一般店肆平分秋色，但装潢却最是精致。紫字号的店肆除了卖米和盐，另有茶庄和寺库，皆是遍布全国。
这样的钱财势力，是皇家也忌惮的，但碍于奉华只求财而不求权力，且每年进贡世上难寻的贡品，天子也霎时没有措施料理他。
好不容易等到了黎明，中国都内击鼓一声，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同时打开。十七暗自抹了一把汗，终于照旧避过了跟踪自己的那小我私家，顺利地回到了中都。
她进入城门后，左转走了两百里路，人烟越是稀少，徐徐的树木多了起来，低头能见万顷碧波的千鹤湖，抬头能见连绵起伏的翠山丘。又过了好一阵子，眼前泛起了数座高峻楼阁和凌空山亭，另有另外的十数座华美堂皇的重檐歇山式黄琉璃绿剪边之类的各式修建，从半山至大地，皆有长廊堂阁，尽是奢侈华美。
这背山面水和得天独厚的位置，即是紫辉园所在。除了北边皇城的皇宫，紫辉园便最是金碧辉煌。
十七下马，撕下假面，牵着马徐徐绕道紫辉园后门，后门亦是用绿琉璃瓦建成重檐歇山顶，下边的墩台虽无前门高，但也十分大气。后门有两名家仆守候在此，远远看见十七似不敢相信，随后才在门上敲了两敲示意里边开门。
家仆从十七手中接过马绳，弓着身子迎十七进去。十七微笑着致谢，前脚才进紫辉园，便被前方摆着的两尊一丈高的金漆塑造的梅花鹿唬了一跳。
“冷女人，这是三天前才放这儿的，可吓到你了？”家仆呵呵笑道。
“这么金耀耀眼的梅花鹿不放在正门？”十七伸手遮挡梅花鹿在阳光下反射的金光蹙眉道。
家仆唯有道：“冷女人是有所不知，正门早已放了一双金麒麟，连原先所放的貔貅也被移至了两旁。”
十七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独自穿过雨花长廊到自己所居的水月轩。水月轩不与卫九等人所住的长杨馆临近，独独位于最里的位置，只有最高处一缕阳光透进来，周围虽然开阔，却背靠山石，周围亦有楼宇围绕，更似牢笼一般无二。
唯一最美之处是水仙轩外那一片绽放着赤红色合欢花的合欢树，放眼看去让人不禁心中喜悦。有诗句道“东风香吐合欢花，落日乌啼相思树”，合欢花两两相对，最是相思。
“才七月初，合欢花便开得这样好。”十七呼吸着合欢花淡淡的芬芳，笑意浮上唇边，怀着愉悦的心情换了一身从未穿过的新衣。
上身穿着茶白色作底，饰有红色流云的交襟上襦，下身穿着由粉红递进为朱红的织绣着杏子色边合欢花纹饰的下裙，腰系苏芳色合欢花腰封，脚穿蝴蝶软缎鞋，整小我私家显得十明白媚生动，娇俏可爱。
十七坐于镜前，散开随意绾起的发髻，墨色长发似水流一泻而下。她专注地在发饰盒子里找着发簪，丝毫没有留意从身后徐徐走来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