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寻得靠山
十七陪着和嫔到坤宁宫请安。坤宁宫与乾清宫相对，一阴一阳，乾坤之下，取其天地合璧之意。坤宁宫的规制与乾清宫一致，比起乾清宫的雄伟大气，坤宁宫显得光耀华美。和嫔每一步都走得极重，走到主殿时拍了拍十七的手道：“本宫自己进去，你在这等着便好。”
时间如流水急遽而过，十七站在门前张望宫中情况，坤宁宫四周凿开了一条十尺宽的水槽，水上飘满了粉色碗莲，十分凝神静气。然而宫人们脸上带着一股神奇，比起百合宫的瘦弱，坤宁宫的宫人待遇可是好得不得了。
站得累了，十七掉臂仪态地伸了个懒腰，软软地挨在柱子边。随着宫外有人走近，宫人们纷纷停下手里功夫朝他请安：“太子殿下安好。”
“继续干活吧。”顼元正想走近主殿，看见十七时明显迟疑道，“你怎么在这？母后召你来的？”
十七碍不外宫人们的视线，朝太子行礼道：“我……奴婢是陪和嫔娘娘来的。”
“你的身份不是刘选侍的陪嫁丫鬟么？怎么又陪着和嫔娘娘来了？”太子察觉差池，全然掉臂别人便拉了十七到一旁道，“把事情说清楚了。”
“你这样把我拉过来，等下宫人们又有闲话了！”十七看了看近旁，“我本想溜去百合宫看看刘选侍，怎知听说了和嫔娘娘的事情，便给她出了个主意。”
“你这小我私家！怎么总是见人就给人出主意！”他不知道是真生气照旧佯装生气，狠狠地瞪着十七道，“这次又出了什么主意？肇事了还想到暴室里挨打么？”
十七看瞒不外顼元，便道：“也没什么主意可出，让和嫔娘娘求皇后娘娘给个膏泽，一同求一求皇上开恩，彻查贡品之事。你知道和嫔娘娘和气，看她在宫里哭得伤心，我也就勉励勉励而已。”
“你怎么就不懂闲事莫理的原理呢？”顼元又气又无奈，“只要事情关系到崔惠妃娘娘，父皇便容易胡乱处罚，这没人跟你说么？”
“原来你也知道吗？你是太子，是皇上的亲儿子，你就该去劝劝皇上！”十七撇过头去，使气得不再理顼元。
“后宫之事，我也无法加入。”顼元看到有人接近此处，转脸对十七道，“今晚戌时，御花园南角假山后等。”说完便迈步离去。
十七也随之回到主殿前，恰巧和嫔从里头出来，见到十七便走了过来。十七看和嫔脸上有泪痕，但嘴角有笑意，便知道事成了。
两人一同回到百合宫，和嫔便交接了宫人们十七要回到百合宫服侍一事，香儿兴奋极了，拉着十七到御膳房拿百合宫的膳食。
“自从你被路公公带去暴室都有一个礼拜了，莫不是挨了打了？”她内疚地抓紧十七的手，“被关在暴室这样久，肯定吃了许多苦头，终究是为了我与蕊儿才冒这样的险，以后我宁可不要吃肉，也要你平平安安的。”
十七嗤地一笑，用手指点了点她因内疚而扁起得嘴道：“你仔细瞧我，像是刻苦头了的样子吗？我可告诉你了，往后我要各人都灼烁正大的吃上肉，你就别为这事内疚了。”
香儿细细审察十七，讶然道：“真是奇怪……怎么到暴室去还会脸色红润呢？”
“秘密。”十七故作神秘道。
两人吵喧华闹地到了御膳房，司膳太监见了两人忙客气笑道：“两位百合宫的女人总算来了，是拿和嫔娘娘的膳食么？”
香儿奇怪了，道：“司膳公公今儿怎么了？”
“我们御膳房的小査子做事总是不伶俐，竟然一直弄混了和嫔娘娘与此外小主的菜肴，以至于娘娘受屈了。”司膳太监咬牙切齿很是生气的样子，看了香儿一脸不信又赔笑道，“此事我已经去回禀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狠狠重罚了小查子，此事再亦不会发生了。”
十七轻轻拍了拍糊涂的香儿，转脸对司膳太监笑道：“公公说的是，我们现在就拿娘娘的膳食，否则娘娘可就久等了。”
司膳太监应了声，利落地接连把膳食架子放在两人手中道：“刘选侍的膳食在最底层……今儿的膳食有些重，女人们慢走。”
香儿边走边加把劲提着架子，带着满腹疑惑问：“御膳房今日很是奇怪呢，你说中间有什么蹊跷呢？”
十七浅笑不语。今日的和嫔已非昨日，有皇后娘娘作为靠山，后福又岂止改善膳食呢？
到了百合宫，十七与香儿把膳食端放在桌面，和嫔看到这与平日完全差异的菜肴，微微受惊，迎上十七淡然的神色便也浅浅一笑道：“看来御膳房是得了教训了。”
旁儿的宫人纷纷看过来，喜道：“娘娘，今日膳食里有娘娘最爱吃的荷包里脊呢！而且荤腥占了泰半，娘娘只不外去了一趟坤宁宫，那起子奴才也知道畏惧了！”
和嫔打断他们的话，一字一句道：“无论今后如何，你们做事也得向从前那样，通常谦卑，不要让人抓住口实。”
宫人们纷纷称是。十七悄无声息地在一片笑声里退了出去，从膳食架子里拿出最底层的盒子，走到出云轩。出云轩外守着四名侍卫，检查了盒子里的膳食后开门让十七进内。
出云轩本就窄小，因着禁足撤去了所有按选侍规制摆放的贡品，只留下暗蓝色的垂帘与普通的桌椅，轩里也不透光，阴阴沉沉的压抑得很。十七掀起垂帘，看见刘选侍坐在内室主位上，采翠陪在她一旁，尽力地伸张十指作扇子状给刘选侍扑着风。
“刘选侍请用膳。”十七把盒子放在桌上道。
刘选侍惊讶得像半截木头愣愣地看着她，突然跳起来抓住十七的衣襟喊道：“你怎么在这？不是在浣衣局吗……哦，应该是在暴室……差池，你回来百合宫了！”
“才禁足未够一月，便袒露天性了吗？”十七用力掰开她的手，整理了衣襟道，“心不静则风不止。说吧，你想我如何？”
她发现自己急躁袒露了心性，退了两步坐下，干咳了两声道：“我写给你的纸上已经说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智慧至此，怎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想措施解了你的禁足，可作为条件，你得允许我不再拿卫九来要挟我。”十七心里知道刘选侍只会得寸进尺，于是看向她继续道，“若你忏悔，我便能做出比你如今禁足更让你痛苦抓狂的事情来，你是知道的。”
刘选侍与十七对视片刻，移开视线，一边打开膳食盒子一边道：“好。你出去吧。”
十七原来已经走到了门口，转头看了看采翠道：“夏日炎日，下次送膳食时我会让人带把扇子给你。”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出云轩。
七月里，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风儿也带着一股热劲扑来，更是惹汗，才在庭院里扫除了一个下午便热得内衫紧紧贴住背脊，让十七十分受不了，所以不到沐浴时分便独自去了宫女汤里沐浴。
水温清凉，十七仰起头，两手伸直，闭上眼睛，以舒适的姿势靠在池壁边长长地呼吸着。因为长发上抹着鲜花汁子，闻起来格外舒心，十七放松了身体，不禁心想如今长杨馆的他们过得好欠好，卫九是不是还在替奉华监察生意，而奉华是不是还喜欢看兰夫人跳白纻舞……
兰夫人的白纻舞，自己是悄悄偷看过的，比起自己的舞姿，她的舞姿里总是越发妩媚妖娆。奉华或许是喜欢妩媚女子的吧，否则兰夫人怎么会在十二妾侍里最受宠的那一位呢？
隐约想起以前与奉华携手踏春，奉华站在山峰上执笔凝神画着脚下碧波激荡的雁栖湖，山水在纸上自成绝色，自己却顽皮夺过他的画计划逃走，却不慎错脚，眼看要摔下山崖之时他紧张得飞驰追来，两手把自己抱在怀里三两下在一石尖上稳住，眼中漫上许多的柔情道：“幸好来得及。”
那时以为穿着紫衣的他那一颗炙热难得的真心里，满满都是自己，连带着他身后开着满山广泛的簇簇樱花，都像是为这双璧人温存着脉脉情意。
十七想到这里徐徐睁开眼睛，长长嘘了一口气，两手接着水拍醒自己，镇定了须臾后洗净长发，离开汤池。
十七穿好衣衫后散着头发在木栏上斜坐，任由热风一阵阵吹起发丝。香儿从房中出来，看得眼睛都直了，才慢慢道：“十七……好美。”
“怎么样？能不能及得上崔惠妃的倾城之色？”十七拿香儿打趣道。
香儿回过神来，脸上竟然泛起了两红晕，又看了十七两眼，刚刚坐到十七身边道：“你与崔惠妃娘娘自然是差异的，你是……坐在那儿便像是画中人一样！”
“你是搜肠刮肚才想到的形容吗？”十七朗声一笑，托腮想了想道，“那我随便讲两句让你学学？‘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另有‘群芳难逐，天香国艳’，这两句如何？”
香儿双手紧握崇敬道：“同是宫女，你怎么明白这样多！”
“叫你平时多看书！”十七撇撇嘴道，不由得感应宫中的时日虽许多束缚，但心却比在外头自在，也算是苦中作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