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夏雨致病
戌时，十七如约到了御花园南角假山后期待顼元。本也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若不来的话依顼元不饶人的性格，肯定会纠缠许久，想想便放弃了不来的念头。
这儿不行否认是最佳的隐藏位置，晚上少人经过不说，纵然经过了借着月色也看不清楚这里头到底有没有人。十七等得无聊，便计划数星星自娱自乐，但天色灰蒙，星星愈发看不清楚。
“还来不来啊……”十七独自嘟嚷道。
又过了许久到了亥时，十七等得都犯困了，突然夜空哗一声下起了暴雨。大滴大滴的雨珠像一连串的石子打在十七的身上，十七连连打了一阵哆嗦，一狠心快快跑步回去，溅起水花一片片。
“嘿秋！”十七打了个喷嚏，身体突然掠过一丝寒意，她敏锐地觉察再跑下去铁定着风寒，环视四周把目光锁定最近的一处——太医院。
“欸……总算找到地方躲雨了。”十七冲到太医院的屋檐下，哆哆嗦嗦地抹掉脸上雨水，探头往里面看去。
要走到太医院里头，还得走一段路，路程虽短，但这大雨之下路程看着也长。她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越发想冲到里面那灯火明亮的地方去。
大雨滂沱，忽而有人提着灯笼打着伞从里头走出来，十七逐渐看清那人的装束似是太医的模样，忙到他身前截住他恳求道：“这位太医，不知可否送我到里头坐坐，这儿太冷了。”
太医看十七身体微颤，低低地啊了一声，道：“你随我进去吧。”
“太谢谢你了！”十七站到伞下，与太医一同走到内堂。太医收了伞放在门外，推门让十七进去，又细心地关上门，指了一张长凳让她坐。
内堂四周都熬着药，一片雾气氤氲里生出许多暖意。太医斟了一杯热茶，夹了一片姜片，递给十七道：“先喝杯姜茶驱寒。”
十七接过杯子暖手，谢谢道：“太医十分慈心，不知太医怎么称谓？”
太医一边回到自己座上一边道：“叫我谢太医就好，女人像是着凉了，我给女人开一剂药吧。”
十七瞧谢太医与卫九平分秋色的年纪，文质彬彬的模样，脸上隐约透着失落。她喝了一口姜茶，问道：“谢太医是有烦心事吗？”
谢太医停了须臾，笑道：“女人心思细腻，我不外是疲倦而已，并没有烦心事。”
“烦心事人人都有，只是谢太医不说而已。”十七道。她衣服湿透，然而在这也不方便易服，便挪近了火炉的地方坐着。
谢太医到药库抓了草药，捆成三包给十七道：“每日一剂便好。”
“治病得望闻问切，谢太医只看我一眼便知配什么药给我，可不会见我是宫女随意抓药吧？”十七玩笑道。
“女人不信我的话可以不吃。”谢太医又到一旁翻着医书，脸色更是烦郁，不再理十七。
十七耸耸肩，寒意已被驱散了些许。她好奇地走到他身边，拿起一本与其他蓝色封面本子完全差异的纪录本子看起来，上头写着“麝香、藏红花四两，烧灰为沫，加入一味雪凝胶，固成形，风干三日”除了这个，还写着恢复元气的种种要领。十七暗自受惊，不禁看了看埋头翻书的谢太医。
她把本子藏在身后，徐徐道：“谢太医……你是侍奉哪位娘娘的？”
“崔惠妃娘娘，怎么了？”谢太医不耐烦地招招手，“拿了药就走吧，门口的伞你可拿去挡雨，不必还我了。”
十七正想发作，一念之间转了念头，小心翼翼把本子放回原处，拿了药撑着伞回百合宫。
一夜无梦，白昼一早起来是头疼得很，便起来煮药。香儿刚从御膳房回来，到小厨房喊十七道：“今日早食是清粥白馒头，你……你怎么在煮药？”
“许是昨晚着了风寒，本该昨晚煮药的，可那时困极了，我倒懒得动了。”十七打了个喷嚏，抽了抽鼻子道，“你照旧把我那份早食拿过来吧，我没力气转动了。”
“昨晚下这样大的雨，你还出去，虽然着凉了！”香儿嗔道，又转身给十七端来早食，“我替你去回和嫔娘娘，今儿你休息吧。”
“好。”十七有气无力地坐着应道，想了想又说，“你中午给出云轩送膳食时，给刘选侍带把扇子。”
“皇上允许彻查和嫔娘娘爹爹一案，娘娘兴奋得很，肯定会应允的。”说罢便离开了小厨房。
此事在十七意料之中，然而昨晚无意中看到的本子却是意料之外。照顾崔惠妃的太医竟然开一味避孕的药方给她，实在难以推测是太医的阴谋照旧崔惠妃的本意。若不想有身，为何还揽尽恩宠呢？
“嘿秋！”十七发冷，呆呆地到房中取了件披衫披着，回到小厨房看火，许是太困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真想在漫山樱花里安然睡去。
画面转酿成战火连天的时候，八岐楼四处都是尸体，大火从八岐楼的底部烧起，浓浓黑烟不停冲上云霄。戴着狸猫面具的哥哥到秘密后院寻她，他抓紧了自己的手二话不说带着她从密道逃生，他的眼泪从面具下流出，痛苦地抿住嘴唇的他一言不发。
她怕极了，不停追问哥哥，爹爹在哪里，为什么不带上爹爹？
哥哥不说话，只一味地拉着她跑，跑了许久许久之后终于到了出口。哥哥把她推进一片阳光之中含着泪温柔地说，之绾，爹爹的仇我来报，你只管跑，跑到长乐无忧的地方去……
长乐无忧！哪里才是长乐无忧的地方！然而一声巨响，高峻的八岐楼轰然坍毁……
“十七！十七！”
似有一声接着一声的急急召唤传来，十七从梦中惊醒，骤然睁开眼睛。身边的香儿急的不得了，一边喊着十七一边喊外头的人来资助，见是十七醒来，她急慌慌道：“你身体好烫！我们立刻传太医来救你！别睡已往啊！”
“……不宜声张……”十七强撑着身体，用尽力气道。
“你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不宜声张？”香儿一边责怪时，宫人已赶来抚起十七，连和嫔也似乎急遽往这儿走来。
“告诉和嫔……我的病……不要外传……千万……”说完，十七便昏睡了已往。
十七的病简直没有张扬出去，和嫔只叫了专看自己的太医来诊治，劳心太过，风寒未去，突发高热，按这几样症状抓了药。和嫔担忧十七，如此一连几日遣了香儿照顾着她。
和嫔爹爹的事情因皇上命令彻查，很快便找到了移祸之人，并将其正法。皇后娘娘在好些时候都常召和嫔到坤宁宫去，与和嫔更为亲近。
此时香儿正端着药走到房中，看十七起床挨着床壁坐着，手里翻着一卷书，平静之极。香儿喜上眉梢，半是哽咽道：“你终于醒了！”
“生病而已，怎么像我要死了一般。”十七眼皮都不抬，“只要出了一点事便哭鼻子，这毛病得改改呀。”
“你还说嘴呢！谁在熬药时睡着啊？身子又没好，柴火又烧得旺，天气又热，硬生生得了高热！”香儿一连串地说了许多，把药端到床边给十七。
十七看了看那碗深褐色的苦药，皱着眉头道：“药好苦，我的嘴都麻了，你替我去拿蜜饯好欠好？”
“百合宫哪儿有蜜饯存放着啊？”香儿为难道，“再说去御膳房拿蜜饯的话也要时间，药都放凉了。”
“所以才得赶忙跑去御膳房啊！”十七坏笑道。
“实在是……”香儿斗不外十七，终于立刻跑了出去。
十七放下书卷，对着角落账帘后漫不经心道：“出来吧。”
账帘后的人一动，张望着四周后蹑手蹑脚锁上了门，刚刚到十七床边一坐道：“那晚你在戌时等到了下雨时分么？”
“否则呢？你太子殿下这样说，我可不敢逆你的意思。”十七绝不客气往他臀部一踢，“赶忙给我下去，别玷污了我的床！”
顼元更是赖着，伸手一探十七额头道：“烧是退了。”
“躺了这么多日能不退烧么？”十七再踢一脚，瞪住他道，“下去下去，越坐越多位置，可是要攻克这儿么？”
“嗬？你的小地方难道我攻克不起么？”顼元爽性侧身躺在床上，看着她道，“那日父皇突然来了毓庆宫，因着大雨又留在毓庆宫睡了一宿……我以为你不会去的。”
十七把书往顼元脸上一扔道：“那麻烦你下次直接来找我，别让我等着，想你这样要人等着又不泛起的人如何能当太子呢！”
顼元又好气又可笑，一手接着书看了一眼道：“原来在看史记，这是廉颇蔺相如列传……莫不是体现我负荆请罪？”
“不敢不敢。”十七又抢过书道，“不外你要是把信还我，我就算你将功抵过了。”
“算来也是半月有余了，你照旧乖乖的认输吧。”顼元自得道。
“看你心情不错，难道淑贤郡主不缠你了？”十七哼道。
顼元眼眸微垂，一把拉过十七让她躺下，十七转脸怒视着他，他亦不管，道：“是差人问过奉华令郎的意思了，他说胡卉只能当妾侍。”
十七凝神想道：“那接下来你怎么想？”
“撇开这个不说，我只问你。”他带着认真的神气看着十七问道，“你可有生我的气么？”
“我从来不会生气……”十七微笑道，看顼元脸色一松，她立刻板着脸用力一推他道，“我只会恼怒！”
他又死皮赖脸地挪近道：“那你要我做什么才不恼怒？除了还你信之外。”
“什么都做么？”十七与他十分靠近，他说话时像是落在耳畔一样。
他眨了下眼睛，轻柔道：“是。”
“那你装小狗喊一声吧。”十七挑衅道，“以你太子的尊贵，一定……”
话未说完，顼元贴近她耳边道：“汪。”
十七呆住，顼元哈哈笑着下了床，往角落的账帘走去。只听见窗户打开的声音，一阵风吹起账帘，他已跳了出去。